一个国家的皇权越是集中,对官员的控制就会越恰到好处。
平帝长叹了一口气,“原来高先生为了大临殉国的人,竟然是我啊。我一直以为这事情和先帝的关系很大,哪怕我一直在明面上抱怨着卢阳王和自己。
也就只有和你说话时,我会和你说的很多,我会告诉你我埋怨先帝。在别人眼里,我都是那个高高在上,靠着父皇老本的昏庸皇帝。”
沈均出声制止道:“陛下还是用自称吧,‘我’字听起来还是不妥当的,陛下是一国之君。”沈均本来以为平帝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对高泓安的尊敬,可是平帝没有想换的想法,这可是不行的。
那边的起居注郎可是一直都在的,少一些或许没什么大事情,但是多的话,万一被后人说自己公告镇主就不好了,这里不是庆华阁,起居注郎可是一直都在的。
平帝愣了一下,脸上难得浮上了一抹微笑,“你呀,没想到还有让你担心的事情。”
沈均没好声地笑了笑,得了,自己不在乎身后名,就您这位皇帝陛下在乎。平帝继续说道:“好了,不和你打趣了,今天你说的事情实在是太乱了。朕也不知道该怎么理解了。
那个姓……许的起居注郎,有些话没记吧。你要是记了的话,朕就让他杀了你。”
那个起居注郎应道:“陛下,臣就是靖天司的人。陛下放心,有的话臣没记,可是有的话还是要记的,不然以后有的事情说不通。陛下应该明白的。”
平帝看向沈均,“怎么,这里也能够有你们的人?
朕怎么不相信你们能够这么有能力,你也应该知道你们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群人吧?
你们要是真的早就这么管住朕身边的人,朕也不会失去高先生。你知道高先生一个人对于大临的作用的,一个高先生比得上两个靖天司。
而且你们当真不知道朕不知道你们暗地里做的事情吗?”
平帝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听出什么指责的意味,但是沈均知道他的心情很是不好,如果心情很好的话,平帝是会装作生气的样子的。
平帝在朝堂上,一直都是这副平静的样子,说话慢条斯理的,保持着自己最中正的样子。或许偶尔会发怒,但是那也是偶尔,泥人还有火气,何况是人,何况是人皇?
而那是生气到了极点,才会让这个养气多年的老皇帝,产生那种样子,不然依照平帝这个人的忍耐,是不可能太生气的。
在私底下和平帝接触很多的沈均,知道现在的平帝越是平静,其实越代表着愤怒。
而且如果平帝只是说的有关高泓安死的事情,那么沈均也不会有太多的担心,只是平帝说到了他们暗中做的和高泓安有关的平帝的事宜,沈均就知道平帝知道了些事情。
沈均示意在一旁的起居注郎,两个人一同跪下,“陛下息怒。”
平帝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平静,但是语气中已经可以看见一些他冰冷的情感,“那朕问你们一句,你们到底知道不知道高先生那件事,当然,你们不必瞒着朕,朕还是知道他在身边待了多少年的。
他是朕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跟在朕身边的老人了。朕虽然不记得他的名字,可是朕记得他的样子。当年朕和高先生那场对话的时候,他就在场。
沈均你要知道,朕知道起居注郎中的大部分人都会守口如瓶,因为他们都是你的人。但是朕不是傻子,朕知道你们的谋划,也知道你们对待朕是不会隐瞒太多的。
可是你们也应该知道,你们那就是欺君之罪。朕可以允许你们在朕身边,但是有的事,你们知道的话,要和朕说。”
起居注郎跪在地上颤抖不止,难怪平帝在最近浏览了起居注后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他还以为是有的事情写的太不顾及平帝的名义。
今天这件事情,其实还是沈均和那个起居注郎的运气不好,如果换做是别的人,平帝可能还不会说些什么话,但是这个人就是那个记录着高泓安和平帝的他。
平帝本来就因为今天的事情有些生气,只是不方便在沈均和他面前显露出来生气的样子,所以也就能够借着这件事,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
他也知道沈均这么做是高泓安留下的要求,高泓安是在保护平帝的名声,平帝和高泓安之间的对话,如果被别人知道的话,那么绝对会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虽然都是高泓安的自愿,但是又何尝不是平帝的无能呢?
一个年迈的臣子,为了皇帝甘愿放弃自己一生的荣誉,还背负上骂名,那么这件事情不仅仅是臣子的大义,也是皇帝的无能,对于很多人来言,他们更喜欢的事情还是通过一个人的好来反衬出另一个的坏,对于他们来说,对比其实是要比形容更加好用的。
把一个人的伟大功绩形容成先人和贤者,是比较困难的,可是把他和他同一个时代的人相比较,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一个人的熠熠生辉代表着一群人的默哀,或许那人本来足够优秀,但是在别人的眼里却是不如那颗闪烁在夜空里的星星的。
而人们描述星星的语言,最简单的就是“你看这个星星好亮,比它旁边的那几颗星星亮上很多”,在他们眼中,或许会有别的词汇,但是所有词汇都是不如其实都是不如那一个词汇的,就是它不如那个最亮的。
平帝继续冷声说道:“起来吧。朕不会怪罪于你的,只是朕希望一件事情,今后的起居注中的事情,一定要尽量详细,当然事关皇族之事需要慎重。至于别的,就要尽到你们最大的能力了。你们可以用那种模糊的词汇,但是不可以不写。
朕和高先生之间的那几句对话,我过几日写给你们,你们如实抄录,至于什么要求,你们都不用去管,朕这一辈子没让你们改过起居注,但是这次你们必须要改。真可不管当初谁和你们说了什么,这种东西就要这么记。
明白了吗?”
沈均和起居注郎低头应答,“诺。臣遵旨。”
平帝新换了个姿势坐在椅子上,然后不在是那副冷清的样子,“去给司正搬一个椅子过来,朕要和他面谈一些事情。”
沈均说道:“臣不敢。”
平帝笑着说道:“朕也只是对你们要求严格一些,但是司正毕竟是靖天司之主和守夜人,和朕坐在一起的话,也不会有什么不妥,难不成是司正大人不肯赏朕这个面子吗?那朕这个皇帝怕不是太差一些了吧。”
沈均低着头,嘴角忍不住地抽搐,他发现了,平帝是真的把为老不尊这个理论奉行到实际了,大临的皇帝就没有出现过一个像他这样的,上一秒还在发脾气,下一秒发完脾气后心情舒畅是可以,但是也不至于嬉皮笑脸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