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主任率先发言：“这次会议的内容非常重要，办公室做好会议记录。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关于三产办的改革。咱们国家的改革开放已经进行了十年，三产办也到了加快改革的时候……目前三产办已经成为科委人员最多，效率最低的一个部门，200多名职工，连年亏损，一直靠吃科研经费和拨款过日子，长此以往是没有出路的……我们倾向于把三产办拿出来做改革试点，实行承包经营责任制……接下来，咱们要拟定一个规则出来，越详细越好……欢迎大家集思广益，各抒己见……”

郝主任讲完开场白，下面就开始议论纷纷。

“实行承包经营责任制，现有职工会不会下岗？”

“财政拨款是不是就停发了？发不出来工资怎么办？”

“职工闹事怎么办？退休职工怎么办？工资谁来发？”

“如果承包人变卖单位资产，国有资产损失怎么算？”

“三产办账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采购原材料都是赊账的，如果承包人不认账，谁来还债？”

“怎么个承包法？要上缴多少利润？利润如何分配？”

“如果没利润，继续亏损怎么办？”

“承包人都有什么权利，能随便开除职工吗？”

“对承包人有什么要求？需要交纳保证金嘛？交多少？怎么交？”

“承包期多长？到期怎么结算？”

“三产办现有3个工厂和1个项目孵化中心，一揽子搞承包，是不是有些冒进？分阶段改革，每一块业务分别承包，或者先拿出一个地方做改革试点，是不是更稳妥？”

“……”

会议连续开了一个星期，终于形成了一份还算有模有样的方案。

郝主任拿着这套方案，呈报给了分管科委的副市长，项东来。

项东来的年纪和郝主任看起来相仿，五十岁出头，个头不高，也戴一副眼镜，有几分学着风范。

“老郝啊，你们科委最近做的很好啊，接连搞出两项重大科研成果，可喜可贺。”

郝主任：“这是我们科委应该做的，都是您领导有方。”

项东来：“你就别谦虚了，功劳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不会跟你争。”

郝主任：“您抽空看看这个方案，我们对三产办有些想法，想改革一下。”

项东来：“改革好啊。你这方案这么厚，我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你能简单讲讲吗？”

郝主任：“简单点说，就是三产办实行承包经营责任制，争取扭亏增效，激发活力，增强竞争力。”

项东来：“想法很好啊。真要能实现你说的目标，可是能节省出不少钱来，多搞几个重大科研项目。”

郝主任：“那我先回去了，等您进一步指示。”

项东来：“好。改革无小事，我还要详细研究一下。”

一周之后，郝主任终于等来了批复，还是那种当面批复。

“科委提交的三产办的改革试点承包经营方案，已经在市长办公会议上获得原则性通过，这是具体的批复意见，你先看一下。”

郝主任看得很仔细。

同意分阶段分部门进行改革试点，以稳为主，面向全体职工公布改革方案，广泛征求职工意见，力争在年底前逐步实施。

项东来：“你们搞的这个方案，我担心没人愿意承包啊，条件有些苛刻，都是队三产办有利的，承包人图什么？”

郝主任：“我们已经有目标了，会有人愿意的干的。”

项东来：“谁啊？”

郝主任：“技术信息科代理科长李卷土。”

项东来：“不熟悉。科级干部？新来的？”

郝主任：“新分来的大学生。”

项东来：“有点意思。新人就是有想法，有冲劲。不过，他一个年轻人，能出得起那么多保证金吗？”

郝主任：“他家境不错，应该问题不大。”

项东来：“那就好，抓紧落实吧。”

郝主任带着批示回来，立刻召开专题会议。与会的还是上次那一帮人。

郝主任又率先发话：“上面已经同意了我们的改革方案，咱们今天主要研究一下，先从哪一块开始试点。大家还是先集思广益……”

众人开始发表意见。

“玻璃厂人员最多，风险也最大，试点最好排在后面。”

“五金厂，虽然产品低端，但还能勉强盈利，也不急着改革吧。”

“不锈钢刀具厂，产品相对高端，单个产品的毛利也有，但市场销路打不开，就一直在亏损，可以先行试点。”

“新项目孵化中心，还是要保留的，那是三产办最后的遮羞布了，三产办主要就是为孵化新项目设置的，也方便向上面争取科研经费嘛，也不急着改革吧？”

“……”

郝主任听了半天，说道：“这也不着急，那也不着急，还改革个什么劲？你们想过没有，咱们把方案公布出去，没有人愿意来承包，怎么办？那时候，咱们还改不改革了？时不时点了？让上面笑话我们无能吗？让职工笑话我们异想天开吗？要搞，就一定要下定决心，不能瞻前顾后！”

众人一时无语。

主任今天怎么这么硬气了？让上面的领导批评了？不像啊，上面已经明确批示了啊？

郝主任继续说：“开工没有火箭，方案是我们提交上去的，上面已经批示了，咱们自己就不能打退堂鼓了，这事必须要搞了，箭在弦上了。我决定，把三产办这四个部门的承包经营方案，都统一公布出去。科委内部的人，可以优先投标，公开招标，优胜劣汰。办公室拟定承包经营招标文件，下发到科委各部门。我和几位副主任带头，每人主抓一个试点项目，力争找到承包人，选好承包人。”

转眼就到了中秋节。

这年头，中秋节还不是法定假日，没有假放。但是，今年巧合，中秋节正赶上星期日，才得以放假。

科委的福利还是不错的，中秋节每人发了两斤月饼，五斤豆油，十斤大米，三斤苹果。这年头，东西基本都是论斤发的。

李卷土也领到了福利，装模作样地塞进了摩托车后尾箱里。下班时间一到，他就骑上摩托车开溜了。不是回家，而是直奔丹江第二高中，接他妹妹去了。

开学一个多月了，李香水已经习惯了集体住校的生活。这期间李卷土过来看过她两次，就是带她下个小馆子，帮她改善一下伙食。当然，香水的零花钱是不会缺的，比其他同学的零花钱都多得多，让很多同学都羡慕。

李卷土的大摩托直接开到校门口，正赶上放学时间，很多城里的同学都要回家过节。也有一部分走读生，不住校，住家里的，也有少数高三复读生，是在校外租房子住的。这年头，高考还是复读生的升学率高，应届生要差一些。

复读生都是认为自己努努力还可以挽救一下的，才来复读，成绩太差一点希望都没有的，或者家里经济条件不允许的，就干脆不复读了。

丹江二高也算重点高中，面向全市范围招生，包括下面的各个县城和乡镇。丹江一高就不招收县里的学生，只招城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