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走了一天,到了天擦黑的时候,他们终于绕过了岗哨下了山,来到山下的村落,这个村落是因为下川港而存在的,故而虽是村落,但是很繁华。
这里和中原的村落不同,没有守卫,随意出入。他们便混在人群里面一起进了村子,这里面的路面依然泥泞不堪,来到这里的外地人都换上了统一的木屐,这才可以勉强保证脚不会陷入泥里拔不出来。
道路是两旁是低矮的房屋,门口挂着两片布,上面写的字倒是大多可认识,只是听不明白。流光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应该把应安安带着,她不仅听得懂这些奇怪的话,最重要的不论任何时候,她的荷包里都有足够的钱。
眼下所有人闻着两边铺面里散发的香气越发感觉到饥肠辘辘,齐齐地看向了流光,连黑毛和小白都闻着香气不住地舔嘴。
流光干笑一声从身上摸出一些铜钱,又问裴桐道:“你带银子了吗?”
裴桐瞅了瞅她道,“你几时会记得出门要带钱?”一边从身上摸索,片刻之后变了脸色,“不好,银子掉海里去了,都是为了救这家伙。”裴桐恼恨地瞪着王松鹤。
“我这有一些。”周牧云从袖口里拈了两小块银子,“其他也掉海里了。”
流光又问其他人道:“你们身上有钱吗?”
众人纷纷在身上摸索,直到把衣角捏干净也没摸出更多的铜板。王松鹤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原本看到这个富庶的地方还幻想着可以好好休整一番,如今大家却都囊中羞涩,那些钱能每个人吃碗面就不错了。
他见众人都看他,满脸涨得羞红,“你们都看我干什么?钱都在老松身上!”
“走吧,去吃饭。”流光招呼了他们往一旁的面馆走。
面馆很小,他们一起进了屋就占去了大半的位置。老板见客人上门立即上前招呼,说了一通云和话后发现他们听不明白,又换了七八种语言,最终用大明话问起了他们,“客官,想吃点什么?”
流光拿出了银钱对老板道:“给我们这些人弄些吃的。”老板点头哈腰地接过了银钱,进去给他们煮面。
流光向四周看了看,昏暗的烛火照耀着不大的店面里,除了他们,只有少许其他几个客人,他们一看也不是云和人,都说着奇怪的话。
面很快做好了,猪肉汤面,清透的面汤上面点缀着少许肉片和葱花,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一众人饿了整整一天,接过面顾不得烫都大口地吞咽起来,很快一碗汤面连汤带水都吞进了肚子里,都觉得意犹未尽。连王松鹤也吃得点滴不剩,只想再来一碗。
流光捏着剩下的不多的银钱盘算着要不要再来一些让大家吃饱。
就在这时,从门外进来了几个人,从他们身上的穿着来看,大概是几个刚上岸的小商贾,这些小商贾都是跟着大商贾的船一起出海,到外面碰碰运气。
这几个人也各自点了一碗面,而后开始聊天,“今天下川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盘查的这么严格?我的货都差点被扣下了。”
“肯定是出事了,你们没看到码头上那艘被烧得漆黑的船吗?”另一人道,“还有村口那些低价行销的货,那么好的瓷器和丝绸居然只卖那个价钱?比我们的收货价格都还低!我都想买一些来卖!”
“你们没瞧见那货上面盖着‘王’的标记吗?这应该是王志云的货。”又一人压低了嗓音道。
“王志云?那可是大商贾,怎么他的货会这么低价卖?”之前的那人惊讶不已。
“这谁知道了,你没瞧见那校验官的脸色很不好吗?我劝你别打那批货的主意,万一没发成财,反而惹得一身骚更麻烦。”三个人说了一阵子话,面也送来了,三人停了下来,狼吞虎咽地吃起面条。
流光想了想走到三人面前问道:“劳驾几位,我刚才听到几位说有便宜的货?”
三人中的一人讶异地望着流光,“正是。”
“那货不知多少钱?在何处卖?”流光道。
“就在那边,你们没瞧见吗?”一人指向了门外。
流光朝着外面看了看,果然看到距离面店不远处有一个地方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面堆满了货物,正是他们运来的那些货。
马车旁边围了不少人,大家都伸长了颈项问那货的价格,价格低廉的让人不敢相信。卖货的正是码头上的一个军曹和他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一只脚架在马车上,歪着头打量众人,手里也不闲着,拿着一整只烧鹅一边啃一边灌酒。谁要是问他话,他很不耐烦地回答两句。
众商客都眼馋这批货,一般此类货物都是码头私下里克扣下来的,属于稳赚不赔的,但是这批货上明晃晃的“王”字标记让望而却步,但凡做买卖的,都不想在这个国家招惹王云志。
军曹见众人只询价却不下手,越发地烦躁,咕哝了一声,又骂骂咧咧起来。
流光想了想对王松鹤道,“你去和他说,你要把所有货都买下来。”
“你疯了吧?”王松鹤大惊,“我们又没银子,买这么多货拿什么付账?”
流光道:“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货,给他们银子做什么?”
王松鹤更惊,“莫非你想抢?”
流光道,“你和他说,我们要把货送到相应的地方,才给他钱,他不放心的话,就跟着我们一起去。”
王松鹤目瞪口呆,半晌方道:“你们果真是海寇,连这种事都敢干,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流光道:“这是你爹的钱,不是我们的钱,你如果觉得该白白便宜了他们,那就不要了。另外,这一路的开销都由你来出。”
王松鹤急了,“我没钱。”
流光看着他,王松鹤顿时泄了气,小声嘀咕道:“我爹可从来没干过这种事。”他整了整衣裳,摆出一派阔气的样子,上前对那军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军曹抓起一块锦缎擦了擦嘴和手,放下了脚。
王松鹤一挥手道:“来啊,把货推走。”然后又笑嘻嘻地上前和军曹说话,领着他跟着马车往前走。
王松鹤不知道会往哪里走,强做镇定茫然地朝前走,时不时还要和那军曹说笑两句。
他们绕过了街道,来到了一个漆黑的巷子口,两边都没有人,也没有店铺。军曹顿时警觉起来,对王松鹤吼了起来,王松鹤没有回答,那军曹当即拔出了刀朝王松鹤扎去,王松鹤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和军曹厮杀起来,军曹吃醉了酒,手中无力,王松鹤只三两下就将军曹拿下,为了防止他喊叫,王松鹤将他捆得严严实实,还将他的嘴巴堵上了。
他的身上出了一身冷汗,从前在家中荒唐也不过和下属们开开玩笑,还从未做过这等事。若不是五龙帮的人帮忙,险些让军曹跑了。他懊恼地站起身看着马车上面自家的货物,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