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伯长叹了一口气道:“大殿下,老夫真是不忍心你自投罗网啊。”
“秦伯你放心,他不是一个人,还有我们呢。”流光笑道。
“姑娘,你……你也是海寇?”秦伯还是不敢相信。
“对啊,你应该在皇榜上面看过我的名字吧。”流光笑道。
方敬复紧盯着流光道:“你真杀过许多人?”
流光道:“我不喜欢杀人,不过如果不得已,我也会动手,不过皇榜上面写的那么多人,大多数都不是我的功劳。”
方敬复道:“我听过一些你的传说,都说你身高三丈,可在海中行走,长着两个脑袋六只手,说你一张嘴就可以吃人。”
应安安在旁笑得打跌,“这些说书先生一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这哪里是人?这分明是妖怪啊。”
流光笑道:“这样也好,谁也不知道我们到底是何模样,倒也便宜行事。”她想了想又道,“我记得邱船主说过,在应天府我们也有线人?”
周牧云颔首道:“是的。”
流光道:“我们出来这些日子,消息递回去不多,也该递消息了。”
周牧云长长的睫毛低垂:“我自己的事情,不要把他们一起牵扯进来,何况他们据此地千里之遥,有心无力。”
流光抓着他的胳膊道:“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操心。”转头又对秦伯道:“烦请秦伯把应天府的地图大略画给我们看。”
秦伯忙捡起了炭在地上画了起来,他一边画一边想,方敬复在旁补充,两人涂涂改改半晌,还有些不确定。
秦伯道:“明天天一亮我就去应天府里再瞧瞧看看。”
周牧云捡起木炭道:“不必了,看这地图,和我当年离开时没什么变化。”他拈着炭笔将错漏的地方一一修改增补,而后扭头问裴桐道:“你瞧着呢?”
裴桐粗粗扫了一眼,指着皇城内的一处道,“定淮门和石城门反了。”
周牧云一瞧笑道:“果然是记忆久远了,这两个门我也没去过,记错了。”
秦伯惊讶地看着裴桐道:“这位怎么也知道?”
周牧云一笑道:“他曾是锦衣卫。”
“什么?”两人的神情骤然一变,“这……”
“你们没听清楚?曾经!”裴桐的目光扫了两人一眼,“就你们两位这份胆识,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就别想什么其他的事了。”
方敬复涨红了脸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我怎么不能了?不说他,就说你,你好不容易才被人救出来,不好好活着,居然还到处露面贴告示,为方家伸冤,你是不是傻?你又没武功,又没什么势力,今天的皇帝也没换,你粘贴这些除了让你暴露,还有什么用?方孝孺是有气节,你是傻!”裴桐说话毫不客气。
“你!”方敬复气得说不出话来。
“裴师父,你别说了。”应安安拉着裴桐的衣袖道。
“人家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这话一丁点不错,老实说,周牧云老子还是佩服你,没读书读成个傻瓜。要像这两个人一样,现在早就命都没了。我把话先说明白了,我是为了保护流光来的,我也可以帮你救人,但是如果要和这两个人一起造反,我可不干。”裴桐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们没想让大殿下造反!”秦伯忙道,“这也不叫造反,大殿下本来就该继承帝统……”
“拿什么继承?”裴桐咄咄逼人,“就拿个身份吗?谁理你?我们五龙帮确实有些势力,但也不过几千人马,控制的也不过是近海,怎么和这天下比?”
“朝廷中还有些老臣对先帝忠心耿耿,只要里应外合,大殿下应该很快就可以重新执掌江山了。”秦伯道。
“不,秦伯,我不会这么做的。”周牧云摇头道,“当初太祖皇帝平定江山,而后爹爹继位,天下才暂且恢复安宁,休养生息,如今虽然是叔公为君,但是只要天下太平,我就不会重燃战火。”
“燕王他不是个好君王!”秦伯急忙道,“你这么做,是置天下人与不顾!”
周牧云笑了起来,白皙的脸孔上在火光的照耀下呈现出浅浅的红晕,“这天下原本就姓朱吗?太祖皇帝也是从别人手中夺得,昔年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都曾在这片土地上称王霸业,每一次都是战火频频,百姓遭难。叔公为夺天下也曾燃起战火,如今过去才二十年,若因我一人之私欲,让百姓流离失所,我又怎么能说服是为了大义。我在民间听到一种说法,老百姓只想安居乐业,至于皇帝姓什么,他们根本不在乎,谁是天选之帝,江山又姓谁的名姓,这都不重要。只要百姓觉得满意,那张九五至尊的椅子上坐着的是我还是叔公根本不重要。”
秦伯和方敬复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们万万没想到周牧云会说出这番话来,半晌之后方敬复道:“既然你没有徐图霸业的决心,为何要到应天府来?”
“我想去太祖皇帝的墓前看一看。”周牧云淡淡道。
“太祖皇帝的墓?”秦伯叹了一口气道,“你是看不到了。”
“发生了什么事?”周牧云问道。
“如今太祖皇帝的墓不知所踪,据说埋在一座山里面,但是没有具体的位置,要去祭拜也能对山而拜。”秦伯道,“现在叫孝陵,修葺的极大,里面也有不少守卫,不能轻易接近。”
周牧云沉默了许久道,“我知道了。”
“大殿下,你和先帝很像,心存柔慈之念,但是和他们打交道千千万万不可有怀柔之心。”秦伯又嘱咐道。
“秦伯,谢谢你和方公子,让你们失望了,余生可能还要和现在一样东躲西藏,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也可以跟着我去海外,像裴桐说的一样,我们在近海还有几分势力,朝廷也追不到。”周牧云道。
两人目光交汇,秦伯道:“我年事已高,倒也不在意生死了,只是敬复还小,如果能有个安全的地方过活,总比这样好。”
周牧云道:“秦伯你也曾是老翰林,在山野里打猎也不适合你,还是去读书写字做学问吧。”
秦伯不由老泪纵横,“不怕大殿下笑话,我已经多年没怎么读过书写过字了,为了防止别人发现,我这些年里装成目不识丁的白丁,有时候听到别人胡说八道也只能忍着,真难受啊!”
流光笑了起来,“秦伯,你去我五龙帮当先生可好?正好我帮中人口日渐兴旺起来,也有孩童需要读书向学,正好请秦伯去做个先生教教他们,以免他们将来做个白丁。”
“好!好!”秦伯欢喜地胡子都翘了起来,“老夫一辈子的心愿就是当个教书育人,如此甚好。”
流光道:“既然两位都愿意,明天一早我就联络人,把你们送过去。”
两人齐齐向流光再次道谢,秦伯不住地搓手道:“想不到老夫有一日还可以重新读书。”
方敬复抱着阿黄,心事重重地问道:“我能留下帮你们忙吗?我对应天府也很熟悉。”
“不必了。”周牧云道,“你被官府追,本身就危险重重。”
方敬复心事越发沉重,“你们救了我这么多次,我连一点忙都帮不上吗?”
流光笑道:“这样吧,等我们先拟定一个救人的计划看看,若是用得上你的话,就请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