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拿过帕子胡乱抹了两把,周牧云又拆开了她头发,拿了一个发梳替她重新梳理,他的手很灵巧轻柔,很快重新替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打量了一番道,“先这样吧,走路也方便。”
流光温顺地点点头,不管周牧云给她梳成什么发髻,她都喜欢。
大家陆陆续续地都醒了过来,随意梳洗了一番后,便打算用过早饭就离开这里。
正待要去寻地方吃饭,韩玉娇来了,手里托着一个簸箩,里面放着刚做好的饼还有一壶热茶,“你们趁热吃吧,不够的话还有。”
大家也不客气,各自取了饼吃了起来,韩玉娇放下东西后又回到家中,过了片刻功夫拿出了那匹云锦递给流光道:“这个东西请你收下。”
流光一愣,“这个东西你还是留着吧,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能拿。”
韩玉娇坚持道:“这是我和娘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否则我们这辈子都于心不安。”
流光无奈只得将云锦收下,韩玉娇这才笑道:“妹妹,我如果还有这个荣幸叫你妹妹的话,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和我不一样,姐姐是个没本事的,希望你不要嫌弃姐姐才好。”
流光摇头道:“你能绣的如此精美的云锦,已是极大的本事。”
韩玉娇又看了一眼周牧云和裴桐,拍了拍流光的手背道:“请你多珍重。”
流光点头道:“你也是。”
趁着韩玉娇回去取饼之时,流光忙问应安安道:“银票有没有?”
应安安白了她一眼道:“这种问题也要问?”
流光道:“这匹云锦值多少银子?”
应安安摸了摸又看了看到:“一百两吧。”
流光道:“那你赶紧拿一千两银票给她。”
应安安直嘬牙花子,“我的银子也不是大水淌来的,一开口就要我十倍亏本买云锦?”
流光拉着应安安的衣袖道:“快点给我。”
应安安叹了口气道:“全天下也就是你,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这样朝我要银子,包括他。”她随手指向了林若虚。
流光涎着脸笑道:“知道你最好了。”
应安安取出贴身的小荷包,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张银票看了一眼,递给了她。流光看着她的小荷包道,“还有吗?”
应安安忙将小荷包藏好,“就这么多,没有了!”
流光拿起银票端起茶壶走到韩玉娇家门边,她没有叫嚷也没有进去,只将银票仔细叠好,放在了茶壶下面,放进了她家的门内,又轻轻关上了屋门,然后朝着远方歪了歪头。众人心领神会,一起迎着朝阳走去。
一路走水路换官道,几个人一路行来游山玩水,倒也自在逍遥,若不是偶尔要躲避官府,差点都忘了自己的身份。应安安和流光两人都未曾到过这些地方,一路感到惊奇快活,不住地问东问西。
周牧云一路和他们讲解,说起某地某处的旧闻来历如数家珍,应安安对周牧云越发钦佩,惹得林若虚倒吃了一阵干醋。裴桐的心情倒是极好,他重返旧路,心中颇有几分感慨。
一路风光如画,然而不少地方民生凋敝,虽然风景如画,却不免有些落败之感。这一日走到了一处山峦下,因他们往北前行,故而越走天气越冷,雨雪见多。
两个姑娘一直在南方生活,还未见过雪,见天地之间白茫茫相连,硕大的雪花扑簌簌落下,如轻羽般飘落,无声无息,雪白晶莹,如雾如烟,消失在树梢枝头,那枝头亦裹上了雪白,变得如梦一般。
两人都被这鬼斧神工所吸引,眼睛都舍不得挪开,大片红艳艳的梅花从山脚一直开到山腰,与漫天白雪之中盛开,如火般燃烧,一株株红梅在这天地之间傲然凛立,夺人心扉。
“真是太美了。”应安安屏住呼吸,“这世间竟有这般美景,只恨我这么多年都未曾见过。”
流光喃喃念道:“‘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我现在终于明白陆放翁的心情了。”
周牧云握住她的手,轻轻揉搓,替她暖手,“你当真明白了?”
流光头也不回,只是恋恋不舍地看着梅花,“我也恨不得化作千千万万,多看两眼梅花,真恨自己少长了两双眼睛。”
周牧云轻笑一声,正欲取笑她,就听到裴桐道:“谁?”
个人朝着梅林里望去,却只见梅花盛开,哪里有人?这时候黑毛和小白却支起了耳朵,朝着梅园里面奔去。不消片刻功夫,就听到了有人发出了惊呼声。
流光忙打了个唿哨,往梅园里面跑去,待寻到黑毛和小白时,正要向人致歉,却傻了眼。
不远处的梅树下站着一名裹着白色长斗篷的女子,那女子样貌清丽难言,堪称倾国倾城,她从未见过如此绝色的女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女子惊魂未定,半卧在地上,脚边还有一只精致的竹篮,篮子里面有一个翻倒的瓷罐,那罐里有一小半雪花洒了出来。流光忙上前扶她,女子看着她脚边的两条狗,露出了惧怕的神色,流光忙令两条狗退后些,这才扶着女子站起来,又将那篮子和瓷瓶拾起递给她,“对不住,它们两个不是故意的。”
女子看了流光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看瓷瓶里面的雪花。流光忙道:“我替你弄!”说着弯腰捧起一捧雪要放入瓷瓶里,女子用手挡住了瓷瓶口,转过身走到梅树下,捧着瓷瓶放在梅花下,轻轻抖动梅花上的雪花。
流光这才明白,原来她在收梅花上的雪花,不由好奇地问道:“你收雪花做什么?”
女子并不回答,流光又道,“我看书里说过,有风雅之士会收梅花上的雪花烹茶,或者酿酒,或者藏到夏天再用,你是用来做什么?”
女子不搭理她,只是捧着瓷瓶往另外一株树下走,她的姿态极美,仿佛在雪上轻舞一般,在雪白的地上留下了一串脚印。
“发生什么事了吗?”裴桐追了过来,看着女子的身影不由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女子被这一声惊喝唬得一跳,手里的篮子险些又摔了,她拎着篮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紧了眉头,再次往林子当中走。
裴桐皱起眉头道,“这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流光拍着他的胳膊道:“你小点声,别把人家吓着。”
裴桐歪着头看她:“你知道她是谁?”
流光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你不觉得她很美吗?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云想衣裳花想容’大概就是这个模样吧!”
裴桐看着流光沉醉的神情,又看着女子远去的背影,不由犯起了嘀咕,“你这模样倒是个色狼见到美女,快醒醒!”
流光嗔道:“美女自然是人人共赏的,难道还要分男女?”
裴桐越发好笑起来,“也不知你一天在想些什么,周牧云那厮把你教坏了。”
“我怎么又教坏了?”周牧云走了过来,目光温柔地望着流光,“你要是觉得她哪里不好,那都是你的问题。”
裴桐悻悻道:“周牧云,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你还怎么当人家师父的?一点也不严格,只知道惯她!迟早把她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