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嘀咕道：“我又不傻……”

“不傻？一个包子能卖五文？狗头都没碰到屉笼就敢问你要一百二十五文？”裴桐叉腰骂道，“那人家说一两银子一个，你是不是也信？”

流光无话可说，她有许多年都没怎么碰过钱了，和应安安在一起自不必说，就算在沈家港那些日子，沈慕真也没让她付过一文钱，她已然习惯如此，却没想到只刚离开裴桐这么短时间就发现没钱的坏处。

裴桐高声叱骂她，茶摊的老板吓得浑身发软，哆哆嗦嗦地拿出刚才裴桐给他的银子硬着头皮送过来：“大侠，小的知道错了，这银子您收好。”

裴桐扫了他一眼，并没有收银子，瞪着流光继续骂：“你这个顽劣的徒弟，把师父丢在半道里，现在还敢犟嘴！”

流光脸上无光，却也说不出什么来，本来就是她偷听到他的话，偷偷跑路。

“还站着干什么？”裴桐又骂道，流光又是一愣，不知道他要干嘛，裴桐瞪着她道：“包子都快冷了，还不知道吃！你想饿死不再听我的话吗？告诉你，门都没有！”

流光的肚子早就饿得干瘪，拿出了包子先递给了黑毛和小白，两个狗子抱着包子啃了起来。流光又拿了一个想了想递给裴桐，裴桐接过了包子，对老板道：“茶！”

老板忙叫店小二来，为两人倒茶。流光刚要伸手接茶，就被裴桐拦下了，他将两只茶碗擦洗了一番倒在地上，小二再次倒了两碗茶，这才拿给了流光。

流光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又苦又涩，她放下了茶碗继续啃不怎么美味的包子。裴桐在旁絮絮念叨：“在外面走，哪能像你这么糊涂。这种茶摊大多不干净，随便用他们的茶碗容易闹疾病。包子也别吃太多，还指不定是什么馅的，你垫垫肚子，到了大客栈再吃不迟。”

流光心事重重地啃完包子，不敢看裴桐。果然听到裴桐道：“你一个人乱跑什么？就这么着急？”

流光有几分不自在，低着头专心看黑毛和小白吃包子，裴桐又道：“我答应过你会帮你找他们，你别一个人瞎跑，外面比海上复杂多了。”

流光一怔道，“怎么会？”

“海上能有多少人？陆地上的人比海上多太多了，人心复杂。拿比方来说，这包子，可能是猪肉馅的，也可能是人肉的。”裴桐道。

流光差点一口吐出来，裴桐道：“你别慌，这包子还是猪肉的，但是有人做人肉包子。你要明白个道理，大多数被逼下海的人，都是在陆地上混不下去的人，他们都斗不过陆上的人。”

流光有些不服气，“哪有你说的这样复杂？都是人，难道还长着两个心肝不成？”

裴桐虚拍了她的头，站起身道，“走吧！”

流光犹豫道：“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裴桐站住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流光局促不安地搓着手，吞吞吐吐说不出口，裴桐看着她这样，越发地生气，“有什么事情先到孙家冲等再说。”说着自己先上了马，看流光还没上马又催到：“之前急得火上梁，这会子倒磨蹭起来了，再不快点说不定就追不了。”

流光只得翻身上马，跟着裴桐一起绝尘而去，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客人，砸吧着嘴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事。络腮胡劫后余生，不由向旁边的人问道：“刚才那两人到底是谁？”

山路一路向上蜿蜒崎岖，一条羊肠小道隐没在山林之中。沿着羊肠小道盘旋攀爬到半山腰上，孙家冲便藏匿在这一片山林之上，听沿途的路人说，这里居住的人多姓孙，故而名叫孙家冲。

孙家冲虽然不大，却有各种传说，传说这里有山鬼伏击来往的客人，更有传说这里乃是仙境，里面住着的是仙人，凡人闯入此地必会遭难。然而山下的官道几年前被山上滚落下的巨石给中断后，孙家冲就是唯一可以通行的道路，不管害怕还是好奇，来往孙家冲的人更多了。

孙家冲看上去不大，住着几十户户人家，这里居然有一家不小的客栈，想来是因为这附近几十里地都没有客栈的缘故。

两人进了孙家冲唯一的客栈，客栈并不大，兼卖卤菜酒食，大堂里面摆着几张破旧的桌椅，不是吃饭的时候，只有一个客人在角落里面吃面。

裴桐环视一周，径自走到柜台前，老板是个年纪不大的瘦小男人，正袖着手在柜台后面打瞌睡。

“老板。”裴桐的声音惊醒了店老板，他急忙睁开眼睛，打叠起笑脸道：“客官，您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既不打尖也不住店，我和你打听个人。”裴桐的手心里摸出了一小锭碎银，老板刚拉下的嘴角再次扬起来，他笑眯眯地搓着手问道：“您说。”

“昨天晚上你这来没来两个客人？其中一个人穿着青色的衣裳，另外一个手里拿剑，穿着官靴。”裴桐道。

老板盯着他手里的银子连连点头道：“有，有！”

裴桐问道：“他们人呢？”

老板指着二楼的道：“他们两位客人住在天字号的房间里。”

裴桐一愣，“现在还在？”

老板点头道：“是的，昨天晚上那个穿青衣的病了，今天他们就没赶路。”

“带我去。”裴桐将手里的银子拍在柜台上，老板收下银子笑眯眯道：“两位请跟我来。”

所谓的天字号的房屋，不过是最里面一间房。老板在门口敲了几下，里面没有人应答，不由觉得奇怪，“咦，人呢？”

裴桐冷着脸看他，“老板你没骗我吧？”

老板看裴桐的脸色，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赌咒发誓，绝没有骗你，小二子！小二子！”被称作小二子的是店里小伙计，他连忙上前来问：“老板，来了，来了！”

“我问你，这店里的两个客人呢？”老板忙问道。

“客人出去了。”小伙计答道。

“去哪了？”裴桐忙道。

“去瞧大夫了，有个人病得厉害。”小伙计答道。

“病得厉害？”流光一惊。

“是啊，走路都走不动了，刚才另一个人背着他出去找孙神医看病了。”小伙计答道。

“这孙神医在哪里？”流光问道。

“就在前面不远，走到前面往左边一拐，就能看到他家，门口挂着个幌子。”小伙计说完，两人已然下了楼，老板和小伙计都有些发愣。

孙神医是孙家冲唯一的大夫，所住的地方距离客栈不远，很容易就找到了。令裴桐和流光都感到意外的是，病人居然颇多，满满挤在孙家门口。

两人向人群里看去，却未曾看到熟面孔，不由有些失望，想要到医馆里面瞧瞧，却挤不进去，那些病人满脸青白之色，暴躁地骂道：“你们挤什么挤！有个先来后到的，就算要死人也得等着！”

裴桐瞪了他一眼，正要拉开他，就听人群里面一阵骚乱，其中一个病人居然昏倒在地。身旁的人连忙躲开，并无一人上前扶他。

流光看不过眼，走到病人面前，正要伸手摸他，就听到有人道：“那人可能得了时疫！你可别被传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