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势,你说我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苏飞忽然对屠势问了这么一句,接着继续道:“我一直认为,我是要塞人,而且是军旅出身,跟财阀的人没什么区别,也可以通过流民的力量,利用阶级摧毁财阀的统治。
可实际上的情况,却是我们根本没办法唤醒流民的意志,也无法给军队提供给养,甚至就连我也无非是一个工兵团长出身,别说面对财阀的正面部队,就连一支抓捕小组,都可以把我们打到这般地步,你说,我是不是很天真?”
“我们做的本就是一件疯狂的事情!在整个联邦,没有任何人能够跟我们一样,敢于去对抗财阀,推翻财阀,我们走的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道路,自然也要抵抗前所未有的压力!”
屠势坐在了苏飞身边:“我这个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不仅我相信你,城外的数千弟兄也相信你,一个人自己异想天开叫做天真,但数千人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绝对不是那样,今天是咱们第一次跟裴氏的部队正面对抗,也确实遭遇了巨大损失,这不会是第一次,更不会是最后一次,但你不能垮,你是革命军的一杆旗帜,你如果倒了,让数千弟兄怎么办?”
苏飞听见屠势的一番话,沉默数秒之后,将纯净水瓶举过了头顶。
“哗啦!”
阴冷的房间之内,苏飞被淋成了落汤鸡,一阵风吹来,湿漉漉的脸颊刀割一般疼痛,而他伸手使劲搓了搓脸之后,不知道是压制下了负面情绪,还是真的将颓废一扫而空,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说得对,我不能继续颓丧下去,我们走的是一条注定坎坷的道路,我绝对不能因为这么点挫折就此沉沦。”
屠势也振作起精神问道:“现在我们藏身地下掩体的事情已经暴露了,所幸裴氏没有展开追捕,下一步我们该做些什么?”
苏飞做了个深呼吸:“通知城外,让革命军在周边的作战部队,全部向87号要塞集结。”
“全部?”屠势微微一怔:“我们在87号要塞附近,共有一个旅,接近三千人的兵力,这种大规模的调动,可不是小动作!”
“我原本的计划,就是通过武力夺取87号要塞,可现在想想,我之前的想法有些太大胆,也太难以实现了!所以,我要改变战术!”苏飞侧目,在黑暗中跟屠势对视了一眼:“就算变不成斑斓猛虎,我也要变成一只刺猬,要让裴氏的人知道,想对咱们下口,自己也是要流血的!”
因为城内乱党的事情,裴牧最近一直住在管理中心。
各大财阀之所以建立了一座座的要塞,本身就是为了战争准备的,管理中心作为一座要塞的中枢,防卫级别相当之高,恐怕除了重兵驻守的驻军司令部,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
邬卫邦被腾飞翼从周学民手里领走以后,就被带到了裴牧的办公室里。
腾飞翼走进裴牧的办公室以后,开口道:“领导,邬卫邦到了。”
“好!”正在办公桌后处理文件的裴牧放下笔,跟邬卫邦对视了一眼:“怎么,不跟我打个招呼吗?”
邬卫邦目光阴翳的笑了笑:“裴市长想让我说些什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你这个性格,一点也不像你老爹,锋芒太显,很容易得罪人!”裴牧吩咐腾飞翼先行离开,对着邬卫邦继续道:“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不是我出手干预了你这件案子,那么你现在最好的结局,也应该是被关在政治处的监牢里,别觉得我是在利用你,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还有被人利用的价值,这是一件好事。”
邬卫邦思考了一下:“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不!你这话并不准确,你应该问,我能带给你一些什么。”裴牧打开抽屉,自顾取出了一支雪茄:“跟我合作,可以让你不用受到政治处的审讯,不用因为越权动兵被送上军事法庭,可以有继续为你父亲报仇的机会,甚至未来还有可能向上走一步。”
“得了吧,别给我画饼。”邬卫邦迈步坐在了沙发上,全然不在乎裴牧这个要塞管理者的威严:“别以为我不知道要动你的人是谁,那可是裴氏未来的财政要员裴恒,跟他博弈,你没有胜算。”
“知道财阀子弟有什么好处吗?”裴牧笑了笑:“精英阶层在历史上有很多称呼,豪强、士族、门阀、权贵、集团、派系、二代,不管是什么称呼,当他们作为一个整体出现的时候,会形成一座城堡,而这座城堡的主要功能,就是防止别人踏进来,而先进来的人,会不断地增加城墙的高度,以阻拦尚未进城的人挤进来,从而摊薄自己的权力和福利。
我承认,我就是一个庶出子,但幸运的是,我生下来就在权势的城堡里面,我的人生是被设了下线的,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而且我的眼界注定要高于你,如果你看见的是这个屋子,那么我看见的将是整个城市!现在的你除了跟我合作,已经别无选择,而我,也未必会输。”
“现在的我不需要别人给我画饼,眼里也只有复仇这一件事。”邬卫邦跟裴牧对视一眼:“或许我确实该问问,你能带给我什么?”
“裴恒要动我,但他人不在这里,所有人都觉得我会输,但没人敢赌我一定输,你今天清剿革命军的行动做的很漂亮,我需要你的情报,只要你能够帮我将城内的乱党清扫干净,我就还有翻身的希望。”裴牧莞尔一笑:“87号稳了,我也就稳了,我稳了,就能重新成为你们的伞。”
之前发生在火电厂一带的抓捕行动,虽然有了孙经武的防化营参与,但本质上还是宪兵处主导的,所以被抓捕的犯人,也都扣在宪兵处的手里。
邬卫邦并不想跟裴牧达成合作,虽然裴牧是个画饼高手,但他的一番话并不足以打动邬卫邦,或者说不足以打动任何人。
正如裴牧自己说的那样,现在包括康万年在内,都不敢赌他一定会输,所以才会给裴牧三分薄面,将人员折损严重,已经翻不起什么浪花的宪兵处交出来做了顺水人情,但这也只是表态而已,如果让康万年真的去跟裴牧捆绑,打死他他都不带干的。
别人有的选择,但邬卫邦没有,自从邬康裕没了,他的退路就已经断了,当年邬康裕把他安排在得罪人的宪兵处,本意是为了让他立威,使底层军官都怕他,积攒一定威严之后,再把他调到其他部门,便于展开工作,也能服众。
虽然邬卫邦没了之后,康万年也说过要保邬卫邦,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怎么回事。
邬康裕会保护邬卫邦,因为他们是亲父子,而康万年作为外人,自然不可能把得罪了很多人的邬卫邦给扶上去,能够看在老战友的面子上,让他平安落地,发配到一个闲职部门做冷板凳,就算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