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背上书包躲过了下课的人潮,在操场像个幽魂一样流着眼泪逛了好几圈之后,为了不被关在学校里面,只能灰头土脸的离开。
我尽可能的低着头,期间,不断的掏出手机,查看之前我和妈妈发的文字。
妈妈已经很久没有回复我了,我知道我已经重重的伤了她的心,我感觉自己是个可恶的女儿,是个罪恶的人,是个坏女孩儿,可我同样为自己委屈。
那种复杂交织的感情不断的包裹纠缠着我,也使我眼睛里的眼泪越来越沉重。
这时候,突然有一个人站在我的面前,在我撞上他之前按住了我的肩膀。
曲有义生的高高的,足足高出了我一个头。
在我抬起头的一瞬间,他把我哭红的眼睛看得光光的。
所以他原本都要脱口而出的话被憋了回去,表情变得诧异,过了半刻,他问道:“你怎么了?”
“没。”我低下头。
他又站了一会儿,问我:“能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吗?”
“好。”
我仍旧低着头,把手机递给他。
他打了一串电话过去,用方言对电话那头说:“对,我没钥匙,……没人,不知道,那你赶快回来吧,我还想早点儿睡,嗯,好,哦,我手机没电了,……我同学的手机,嗯,好。”
他把手机还给了我,站在原地,像个傻男孩儿一般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他或许是想要安慰我,但是我的眼泪让他手足无措,到最后他什么也没说,让开身体,然后我低着头走了。
后来,我的手机有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在深夜一点钟的时候,他说:
你好,我是曲有义,要是你有难过的事情想要倾诉,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
那条短信,我一直保留到今天。
准确的来说,在以后智能手机普及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今天,这就是那个远古的老古董手机还没被我扔掉的原因,它被我当做礼物一般的放在了一个盒子里。
我有的时候用电池卡充了电保持它长久的电量,还会翻开来看看。
尽管我之后从来也没有找他倾诉过,但是那一句话,在那个时刻传递而来的温暖,却是后劲十足一般的,在很久很久的一断时间里都发酵着,支持着我度过许多难过的时刻。
去橘子厂的那一次,还有后续。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学校要安排大家在橘子生产厂看表演节目,来参加表演的人有着商演人员普遍的特点,嗓门大,穿得五花八门而廉价。
不过对于整天闷在学校里坚持了一节又一节枯燥乏味的课的学生们来说,即使是看一些讲着不标准普通话的叔叔阿姨在舞台上又说又跳的,也比平常的日子要有意思一些。
风将人的脸吹得干燥,脸上总有一种护肤品没有擦到位要干裂的感觉。橘子生产厂的大楼比学校的食堂要状况,白色的实体外墙加上蓝色的横线装饰。
周围是修建的铁质栏杆,新刷上的漆有一些掉落在了地上,野草的颜色是枯黄色的,栽植的树木还是小树苗,大片的地板路上是学生们摆放塑料板凳落座的地方。
人们按照一个班级一个班级来排队,一开始男生女生分别为一排,大家很难按照高矮次序来落座,总会有不讲规矩的人坚持要让别人看他们的后脑勺,又或是站起来探头探脑的,要别人看他们的屁股和裤缝线。
不过对于我来说,在这样混乱的场合中,唯一的慰藉就是可以明目张胆的去观察曲有义。
年轻的曲有义有着瘦弱的小身板,不像电视剧男主角那般有伟岸的身材和宽广的肩膀,他笑起来总给人一种少年痞气和爽朗的感觉,就像是清晨生长的薄荷。
他一直在叽里呱啦的和周围的人说话,坐在他身边的有男生也有女生,后来他拖着板凳到有吃的的同学那里去聊天了,大家很乐意给他分享食物。
老实说,我从来不好意思去吃同学的东西,总感觉不太好意思,而且有来就得有往。我的心思总是陇长而繁琐,但是对于曲有义而来,他的每一举手没一投足都像是空气中的微风那般的自然。
不过我因为在此前喝多了水,再加上一到不太舒适的场所就容易紧张想要上厕所的缘故,所以整个演出期间,我一直要绕长长的路到橘子生产厂的公共厕所去。
每次去上厕所,我都会叫上齐悦,但是有时候齐悦不想上厕所也不想陪着我到处走动,于是我就只能自己去了。
我在班上最好的朋友就是齐悦,因为我们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初中的时候我和齐悦的关系还不是特别的好,她漂亮、有个性,身边玩得好的朋友总是很多。
女生也有,男生也有。老实说,对于我这种一和不熟悉的人待在一起就会冷场的人来说,和齐悦交朋友是很优压力的。
她也会带着我去见她的其他的朋友,但是在那样的场面中我就总是十分的安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
一个朋友要走入我的人生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是必须要有质量以及时间的双重条件,任何其他的事情也是一样的。
不过像我这样的人,一旦真心在意起什么人或是什么物,就会尤其的看重。所以当失去的时候,也会特别的伤心。
这样的人其实很不好,但是曲有义就完全不是这样的人,他总是托着一副慵懒的身姿出现,做什么事情都显得很轻易,全凭借着心情。他的思维跳脱,简直比马戏团的猴子还要灵活。
我想我有的时候思考自己在意他的原因,不是因为我喜欢他,而是因为我真想成为他这样的人。
上完厕所出来以后,用冰凉的带着一种厕所独有气味的水洗了手,手上还淌着水珠,从我没有修剪过的白色指甲盖里掉下来,我一路沿着走廊往明亮的屋外走,周围是不断进进出出的学生,隐约还能听到外头演出节目的震动音箱声。
这时候突然有个人拍了一下我的背,我还没来得及完全扭过头去一张脸就突然蹿了出来,从我的眼前一晃而过。
是张俊,我很快发现,曲有义也在后头。
张俊说:“叶眠眠同学,你一个人来上厕所啊。”
有的时候我社交恐惧的表现会像是一只刺猬,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是啊,不像你们两个,连上厕所都要手拉手一起来啊。”
不知怎的,我用蔑视的眼神看了一眼曲有义,我当下便在心里懊恼,不知道他会如何想我。果然我听见他说道:“怎么,男生就不能一起上厕所了?”
“和他手拉手?我宁愿把他的手剁掉。”
“那你想和谁手拉手啊?”
曲有义伸长了胳膊搭在张俊的脖颈上,用自己身体的力量将他往下一压,张俊发出了像是尖叫鸡一般的叫声,两个人越走越远了,还在嘟嘟囔囔的开着玩笑。
男生那粗粝磁性的嗓音高低起伏着越来越远,我们之间的交际总是那么的少,我的眼神追随着他们离开。
等曲有义不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对于刚才谈话的懊恼便被无限放大,面对他的时候,我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