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和他同屋的弟兄还说听见他梦中呼唤着一个女人的名字。
什么“碗儿”还是“瓢儿”的,开玩笑道:“我说三水啊,你这莫不是思春了吧?”
“去你的!”张三水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心里却美滋滋的。
然而张三水自那以后,又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去见秦婉儿了。
他明明知道秦婉儿是在河西的戏曲班,因为有心,也大听到了河西城戏曲班的地址,也知道了很多关于秦婉儿的事情。
然而大多数听来的,却还是那些贵公子为了秦婉儿争风吃醋的事情。
有时候听街市里的人谈论,若是听到一些关于秦婉儿的不堪入耳的话,譬如有说她要赛过青楼头牌的,是那些有钱人的消遣之类的,张三水便直接和那些人争吵起来,甚至是大打出手。
每每号说道:“你们根本就不了解婉儿小姐,怎么能这么说她呢?”
“我们是不了解,难道你就了解?瞧瞧你那破布衣服穷酸样儿,恐怕是沿街乞讨的时候远远看见过她的马车吧?”
那些人很快取笑起张三水的穷酸样儿来,张三水没有办法和他们辩驳。
他知道自己的确看上去非常的穷酸,也没有什么资格再出现在秦婉儿的面前。
所以她所愿的,也不过是存一点儿钱,买一件像样的衣服,好去戏曲班远远的瞧上那,那么一眼。
因为拖欠工钱无果的原因,张三水的许多同乡都因为活不下去而离开了。
有到别处去谋生机的,也有直接回了乡下老家的。
到最后只剩下两个弟兄,留在这里和他一样继续摸索。
那牲口棚一样的住处原本也是那些中间人为了他们这些乡下来的穷小子而临时搭建的违规住处。
后来钱他们把钱卷走了,倒也没把这些人驱赶出去,因着这些牲口棚原也不值什么钱,又觉得反正张三水几个人也惹不出什么麻烦了。
既然拿走了钱,便也不再讨他们的麻烦,免得到时候惹大了反而影响他们继续去祸害旁人去。
张三水也认了命,知道自己的钱是追不回来了的,于是和自己的两个兄弟整日都到街上去谋生计。
一些正经的店铺,譬如茶楼和菜馆,哪怕招个店小二,也要看人衣着的,张三水几个人连吃都吃不饱,更只能穿上他们破的连补丁都无处落脚的衣服。
那些人见了便只会驱赶他们,怎么都不肯给他们营生。
所以他们也只能去干些苦力,也是经常朝不保夕的。
就这样到了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连最后的两个兄弟都提出要走了。
张三水挽留他们,他们反而问道:“你觉得我们留在这里还能做什么呢?之前还抱有希望的,但是现在,我们连饭都吃不饱了,不能总是这样啊。
早知道,都不应该来这里浪费时间,说不定之前那些走掉的人,早就在别处赚到了钱回老家扬眉吐气去了,我们两个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受人气了。”
“是啊,这里的人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我们在这里,只能被他们当做乞丐。”
“三水,我最后问你一句,你跟我们走吗?”
两个兄弟的话说得伤感无奈,眼眸中都含着屈辱的热泪。
张三水知道他们说的都是事实,那个时候,他们是真的连饭都吃不饱了。
思量再三之后,张三水只能答应他们,随着他们一起离开,到别的地方去讨活计去。
但是,又让他们多等自己一天,因为他还想要去找秦婉儿姑娘道道别。
他心里想的是,能当面道别是最好的,然而就算是不能,远远的看上她一眼也是好的,便也了了自己这么些日子以来对她的思念和牵肠挂肚。
自己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再看见如此好的如天仙一般的姑娘了……
张三水来到河西的戏曲班子时,正逢那一日有几位贵公子哥儿包了戏班子的场子,又钦点了秦婉儿姑娘出来唱戏。
几个人轮番点过之后,戏曲班的班长便和他们商量,说秦婉儿小姐连唱了好几曲,嗓子也乏了,再唱下去,伤了嗓子不说,音色也不如之前了,难免扫了几位爷的兴致。
这几个便说那就再唱最后一曲,唱完便作罢了。
戏曲班的班主便应下了,然而正是因为这“最后一曲”,反而使得这几个纨绔子弟争执起来。
却是谁也不让着谁,谁也不想谁多点一曲。
原本那张三水是进不来的,可他的运气很好,几位公子哥中的一个因着不小心泼了茶水在身上,便去更衣换了一身衣服。
换下来的衣裳原也是崭新的,然而那公子哥却让底下的给直接扔了。
这些人都是锦衣玉食惯了的,便是连底下的小厮扔衣服的时候都不觉得心疼。
正好碰着在戏曲班门外徘徊的张三水,张三水犹豫着,撑着四下里没人的时候便将衣裳给捡了去。
后来又遇见进来的伙夫搬东西,大袋的米直接从没有落稳的马车上摔了下来。
那伙夫浑身大汗淋漓的,像是失了力气,勉强扛起了一袋米便只听“咔”的一声,伙夫迅速喊叫了起来,是刚刚太急了,就将自己的腰给扭了。
张三水便从藏身的树后,便赶忙跑了上去,搭了一把手帮了那伙夫的忙。
等几袋子米上了车子,那伙夫连声道谢,却见张三水穿着不素,更觉得他帮忙的非常难得。
道谢间,张三水询问那伙夫刚刚是不是闪着腰了。
“看来是的。”
“我家乡有一个土方,专门治不小心扭伤腰的,如果兄弟不嫌弃,我可以帮你试试。”
“是什么土方?要什么药引子。”
张三水举起自己的手,笑了起来:“没有什么药引子,但如果一定要说是药引子,便是这个了。”
他挥了挥自己的手掌,很快,他一只手按住那伙夫的背,另外一只便维持着五指并拢装,紧接着,便朝着那伙夫的腰肢上狠狠的一掌。
那伙夫只觉得钻心的疼痛,使得他比方才还厉害的叫起来。
然而这一下过后,他竟然觉得自己的腰上神奇的好了许多。
“咦?我这腰上果真是不疼了,小兄弟,你可真是神奇啊。”
“这没什么神奇的,只要用蛮力就可以了。”
“小兄弟,我可真是谢谢你啊,我这工作就是要用力气的,要是腰上受了伤,不能做事的话,可是要丢了饭碗的。”
张三水摇了摇头,表示这只是小举动不足挂齿。
张三水又叮嘱那伙夫,最近一段时间最好不要过于操劳。
那伙夫见张三水很年轻,便亲切的称呼他为“小兄弟”,便对他说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些伙夫平常挑水砍柴搬运货物,哪一样不是需要力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