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个屁,反正这辈子职业生涯基本一眼到头。每天吃闲饭,半点激情提不起。”
聊着,一瓶酒两下没了。秦怀勇毫不耽搁,又转身从桌下翻出来两瓶,继续倒:“东哥,看的出来,你心烦。这样,你要不嫌弃兄弟没用,就说说看。只要我能办的,赴汤蹈火!”
酒劲缓缓涌上,韩东吐了口气:“我就想帮帮梁海,他不容易。”
秦怀勇发愣,进而咬了咬牙:“行,帮!”
韩东瞟了他一眼:“不是让你也帮他偷渡出境,是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这件事的影响变小。”吃了口东西,声音散漫:“而且这件事,已经牵连到我。梁海是我的人,海城没几个不知道。关新月跟我有关系,很多人也都知道。”
“就算真的跟我无关,别人怎么看?梁海坐牢,关新月出逃,我安然无恙……这种潜在的名声危机,谁背的起。”
韩东又喝了口酒:“恐怕眼下只有把关新月给抓回来,才算是有所交代。”
秦怀勇挠了挠头皮:“怎么抓呀……她毕竟不是什么通缉要犯。别说警方不会采取特殊行动,仅仅她在境外,就难如登天。何况,她还极有可能提前获得了国籍。”
韩东无奈而笑,继续饮酒。
他这些年变了很多,唯独没变的就是待人处事。本不欲理会关新月太多,不曾想,她走了走了,把梁海给拉下了水。
梁海是那种认定了谁,会把心掏给对方的性格。在部队就因如此,即便能力出众,最终也没走太远。且韩东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看他坐牢。
这人一生几乎没个顺风顺水的时候,母亲儿子接连病重,他咬着牙扛了几年。现在好了点,又遇人不明,被关新月设计。
韩东都想不出,一旦梁海坐牢。对他好不容易正常的生活,会造成多大冲击。有些事就是这样,一层一层的压力,不知最后压死人的最后一件事,到底是什么。
十一点。
酒下去了两瓶,外头走廊内,梁海风尘仆仆赶来。
身材健硕依旧,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颓气。面目无任何表情,眼中有血丝。
韩东看着敲门走进来的男人,目不转睛。
突兀起身,抬脚将人踹了回去。闷雷般的声音,是后背撞到了墙壁。
反应过来的秦怀勇想拦住还要过去的韩东,被拨到一旁。心急如焚,却不敢靠近。
梁海弯着腰,颤抖站直。闪烁的视线,少顷倒也坦然。他略显费力:“我可以配合警方调查,但做过的事,并不后悔。”
韩东满身酒气,又极为清明:“你当然不后悔。一个经历过生死,并且早就想死的人,能做一次自己所认为的英雄,很值。可是,你儿子呢?他凭什么突然多出来一个坐牢的父亲,凭什么以后的职业,少了很多选择……他有多崇拜你,就会有多失望!”
梁海眼眶突红:“做了,我全认。你又何必说这些。”
“好,那咱们就没什么好说的。剩下的事,自己处理。”话落,韩东回身拿起外套,步入了空荡走廊。
外头,风有些大。
韩东被吹的头晕,走着,路过酒店,便开了个房间。
他其实是最没资格跟梁海讲道理的,不过是无法释怀。尤其,想到他儿子每逢见面,就亲热的像自己儿子一样,就觉得必须得做点什么。
当断不断,听之任之,才是导致如今处境的根本原因。
琢磨着,韩东意识渐渐模糊。沉睡中,无数梦境接连而至。梦里面,柔柔弱弱的关新月,狰狞可怖,判若两人。梦里面,妻子狠心打掉了再有几月就要出生的孩子。梦里面他最终一无所有,孤独浑噩。
被惊醒,再睡着。睡着,再惊醒。
不知多久,韩东豁然起身。上身已被洗掉的纹身处,被汗渍沾满,隐隐作疼。梦里妻子打来的离婚电话,彻底让他醒了过来。
确实有电话,他恍神摁了接听,忍着快因酒精裂开的脑袋,哑声道:“怎么不说话。”
“在等你解释啊。”
夏梦声音平淡,又藏锋芒。
韩东头沉:“明天吧,我现在不太舒服。”
夏梦终于忍耐不住:“你做了所有让人不舒服的事,现在你说自己不舒服?”
韩东叹息:“咱们俩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方式来交流,既然解释不了,我给你结果不就行了。梁海的事应该瞒不住你,即便是为了他,我也得找到关新月。丨警丨察找不到,我都得找到她!”
“演给谁看……”
韩东打断她:“你动动脑子。如果是我帮关新月,凭什么让梁海替我扛这件事!从小认识到现在,你怎么还会对我有这么大误解。”
夏梦张了张嘴:“你,你刚说哪不舒服。”
“没有,喝了点酒,想休息。”
“那你赶紧休息好了,有事明天再说。”
韩东默然:“你也早点休息。”
次日,韩东快接近中午才醒了过来。
他简单洗漱后,站窗前电话询问昨晚对梁海的讯问进度。头部还有些隐隐发疼,得来的消息却是让他更头疼的。
因为按照秦怀勇的说法,不止梁海,其它几个同谋者,大概率都会被送进去。
韩东嗓子动了动:“有没有可能,不构成偷渡。或者主观上,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帮人偷渡。”
“这个……”
有些话不方便说,韩东清楚。
停了停,打断:“就是除非找到关新月,这几个人才不会坐牢。”
“对,是这样,万一关新月就是想出去玩几天呢,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东哥,你跟她比较熟悉,可以试着将人带回来,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毕竟如果让警方先找到她,事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找到她。
韩东回忆着俩人一起之时,无意聊的细节。关新月父母好像是在马锡东部的某个城市,她走前同样明确提及,要去找自己的父母。
可是以她做事的小心程度,极有可能搬过家。
去找人,简直如同大海捞针。
更何况假如她有了马锡国籍,找到她,只要她不愿意,不可能强行带回。因国内即便真正定她的罪,也还需要一段时间完善证据链,短期没有抓人的足够理由。
韩东放下电话,试着拨了以前关新月的几个号码,预料中的沉寂。
琐碎的细节,种种可能性。他全想了一遍后,不得不又拨通了佟青婕电话。她有个舅舅,好像是在那边的使馆工作,应该可以先行调查着她踪迹。
忙碌着,肚子有些饿了。
韩东懒得动弹,要叫外卖的时候,酒店门被敲响。他以为是服务生过来打扫卫生,随意拉开门之后,却不免愣住。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女人。
牛仔裤,运动鞋,青色的休闲外套。墨镜跟口罩遮盖下,面部秀丽轮廓依然可见。淡妆,红唇,美的让他眼晕。不,是看的眼晕。
竟然是妻子。
昨晚还通电话的妻子,今天找到了这。
夏梦瞧他呆滞,瞄了瞄男人裸着的上身,又本能往房间里面瞅了瞅。然后拨开韩东,边进去边道:“楞什么呢,是不是里面有人?”
她搜寻着,又转过头:“还有,也不怕被人看光……至少穿个上衣。是不是仗着身材好,故意勾引保洁阿姨。”
韩东才反应过来:“你怎么来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