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梦拿着手机的手指动弹了下:“她说,是你让她做的。”
韩东斟酌着沉默,好半天才道。
“我进部队前没有跟她通过话,进部队后,跟你通话都有困难,更不可能有时间吩咐她做什么事。何况,我让文宇求了江雨薇,干嘛再找她。”
“你意思是,关新月犯贱,主动来对付邱玉平。”
韩东无奈:“梦梦,从咱们俩复婚后,我在刻意跟任何异性保持距离。躲尚且难躲,又怎会安排这种蠢事。在我心里,现在的你并不需要她帮忙,也不需要我,完全有能力自己去处理好这类舆论危机。”
“普阳是个半网红企业,它的特殊性跟成长速度,以后势必会碰到更多障碍。这些,是你这个董事长一一要去面对的。邱玉平事件对我而言,充其量是个无凭无据的无赖行径,暴露本性而已。我是关心则乱,才低三下四的求江雨薇声援你,做无用功……”
“我在这边很辛苦,工作上的压力并不怕。就是担心你跟孩子,过两天会更忙,联系会更少。你这样因为一点外因,就怀疑我,不信任我,我都不知道,后面我还怎么熬。宝贝,我每天晚上浪费时间最多的事,就是看你跟茜茜的照片,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它能治好我的失眠,也能让我失眠……”
夏梦心里既乱且暖,忍不住嘟囔:“你就擅长倒打一耙,自己惹的事,我问一问就成不体谅你了,婆婆妈妈一大堆。那关新月自己打电话过来邀功,我不得找你证实一下。”
“你别理她,也别管她做什么,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你现在跟孩子分开住,那边没关系,找几个人盯着我一点不担心。主要是你,身边一个半桶水司机,哪都敢去。振威是做安保行业的,缺人还是怎么着,现成的都不去用。”
夏梦无所谓:“不想用,郎朗清明,不怕那些见不得光的小人。何况,真发生意外,对你来说不挺好的。有钱,年轻,随时换个老婆,都比我好……”
“瞎扯什么。这样,我再帮你安排两个人跟着。要嫌麻烦,我让影姐找几个部队的女兵,临时陪着你。最近千万小心,一点都不要松懈,所有行程,配合专业的安保人员。为了我,为了孩子,委屈自己一阵子,把安全照顾好。”
夏梦听出了男人话里急切,睁了下眼睛:“你真的关心我?”
韩东头大:“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没怎么,就问你是不是真的关心我。”
“真的!”
“那不就成了,我信。”笑了笑:“你刚刚说以后电话会越来越少,怎么回事?”
“没事,工作变动,监察严格。文宇以后也没权限帮我徇私了。”
夏梦静了片刻:“你还要多久。”
“很快,最多剩两三个月。”
“可是我现在就想你回来。你口口声声惦记我跟孩子,其实我们娘俩都特别好,这是一个良而有序的国家,没有那么多随处可见的邪恶。反而是你,电话越来越少,我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方便,还是怎么样……现在又说,以后联系更少。”
“老公……”
韩东打断:“不要谈这些,我了解你,你也了解我。咱们作为普通人,不需要有多高的觉悟。但是,既然来了部队,服从安排是必然的。你既然作为家属,理解也必须做到。说了,最后一次,我把他们教给我的,再完完整整的教给别人!”
“梦梦,职业不同,经历不同。可作为夫妻,互相选择,意味着互相理解,接受,妥协。你允许我来部队,我也会记着你跟孩子需要,早点平平安安的回去。最近经常在想,以后咱们的生活……不再有坚持做什么的执念,完全能做到以你为主导。事业,家庭,孩子。你需要我忙什么,我就忙什么,真心的……”
“乖,不准再任性。几天联系不到,就脑袋一热的到处找,打电话。我不是海城那时候的我,去做所有下属的精神支柱,以牺牲为目的,以无畏为准则。现在的我,没有那种领导的资格,也有了真正的牵绊。”
夏梦撇嘴:“我就知道,你根本不爱我。有女儿就有牵绊,别人都无所谓。”
韩东笑了笑:“大人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将来或许还可以更好的去选择。因为我自己清楚,对于你而言,我可能不是最合格的丈夫。但女儿不同,我对她来说,一定是最好的。”
“还知道自己不合格……”
“我一直都知道啊,爱是陪伴和包容。我以前没有做到前者,后者做的也不够。希望以后,可以做到让我媳妇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夏梦眼眶泛热:“就讨厌你没事乱许诺,骗眼泪。”
“没有真正意义上骗过你。每一次你认为的花言巧语,其实它是分人的。让我面对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去说这些所谓煽情深情的话,挺难以启齿。我想你的时候,就是在想你。想花言巧语的时候,是在想哄你开心,尽量让你安心。”
“你又在骗我……”
“不好骗了,如今的夏梦同志,早不同往日。一个谎去圆另一个谎的阶段,过去了。”
另一边,韩东还是在固定的岗亭中。
军装,短发。
即便是在打电话,也站的笔直。唯独,脸上时而闪过的温和,给他人添了几分温度。但这种温度,随着挂断,也很快的消失,只剩生人勿进的冷漠。
他原地站了半天,放弃了打给关新月的冲动。
想问问她准备做什么,为何总若隐若现的让人看不清楚。
敌友难辨。
不说妻子,他也看不懂关新月的用意。好在,她的目标是邱玉平。如今律所跟新通源建立了合作关系,她应当没有去损害他妻子理由。
当然,便还有疑虑,无可奈何。
他今天,一会就要乘机去a境。这是江文宇给他的告别时间,用来安抚,未来两三个月可能会没办法联络的妻子。
似乎在回味这个经常用来联系家人的岗亭,韩东又静静呆了几分钟,大步走了出去。
这趟行程,江文宇不参与,由十六处以前的一名骨干张宪主要带队,韩东是作为特聘荣誉教官随行。除了主要参训人员,还有军医,记者。翻译……
共,五百多人。
需要乘坐大巴,从上京国际机场出发。到达指定国家,再转乘又人安排的特殊车辆进入a境。
全程,大概需要三十几个小时。
下午两点钟,烈日当空,所有人全部聚集在了训练场上。燥热,微风,不远处是一辆又一辆停驻的大巴车。
五百多人成立的方阵,满眼的军绿,鸦雀无声。
极端安静的氛围,只有头顶上血红的旗帜,烈烈飘扬。
人前,是背脊已佝偻下去的老人。没穿军装,就是一件跟肤色反差很大的老式衬衣。头发也斑驳发白,却打理的一丝不苟。
不用说话,身上就有一种凝聚眼神的魔力,所有的目光也都在老人的身上。包括,韩东跟江文宇。
是傅立康,已不在其职,专程赶来相送。
眼睛,在一张又一张的面孔上扫过。有少年,有中年,有青年。有一点是相同的,身高基本相仿,每一双眼睛都炙热。
他看了很长时间,想鼓舞几句,最终也没继续废话。摆摆手,示意上车。
齐刷刷的脚步,有条不紊的登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