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紧跑两步,抬脚砰然瞪在了一棵树上。悬空,空中连续滚了四五圈,坠地,站的稳稳当当,如古代侠客表演轻功。
杂技般的动作,刚拿到糖的茜茜看呆了。
帅不过三秒。
韩东正想在孩子面前炫耀炫耀,公园工作人员走了过来:“你干嘛呢,看到标志了没?”
“什么标志。”
“禁止踩踏,这么大人了,不知道给孩子做榜样……”
韩东转头,看到了标志牌,尴尬:“真没看到,对不起,对不起。”
“注意点。树能经住踹,人摔了怎么办?公园责任还是你的责任……年轻人,没事就爱现……”
噗嗤!
正喝水的夏梦,感觉肚子有点抽疼。想碍于形象忍着,见韩东那种被训到尴尬难辩的样子,怎么都忍不住。
温君洁视线旁顾,打量空气。
茜茜最勇敢,顾不上吃糖,跑去跟韩东站在了一起:“不准欺负爸爸。”
“哪有,哪有。没事了,注意点啊,孩子多懂事。”
眼见着工作人员离开,韩东也不禁莞尔。
茜茜舔了舔糖人,又复雀跃:“爸爸,还想看。”
“看什么呀。”
“空,飞起来……”
韩东笑笑,弯腰抓住孩子把人往空中抛。
小丫头尖叫纠正:“茜茜不飞,爸爸飞……”
温君洁心跳暂停,本要制止,被夏梦扯了下胳膊:“没事。”
她定步,愣了愣,随即就见刚才还吓到不行的茜茜找到了乐趣,央求着想再飞一下。
夏梦稍有恍惚,而眼前韩东跟孩子已越来越远。
女儿坐在他肩上,手里拿着糖人,似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咯咯笑声,时而飞扬。
夏梦迟疑,像在说给自己听,也像在说给旁边的温君洁听。
“跟我在一块都没笑这么开心过。是不是一个人再厉害,也没办法给孩子两个人的满足感……”
温君洁不解其意,试探回应:“孩子的安全感来源多半是父亲。”
“是啊,她心里无所不能的英雄。每次受委屈,就喜欢站在墙角,一边哭一边说要告诉她爸爸……”
温君洁笑了笑:“那你让孩子知道,告诉她爸爸也没用。”
“有用,她一说告诉爸爸,谁也不舍得怎么着她了。”
思索着这句话的涵义,温君洁微怔:“夏总,您跟韩先生,还有感情……”
“说了你也不懂,随缘吧!反正,不凑合习惯了,凑合一下也无所谓。”
言罢,夏梦舍了温君洁走到了傅立康身边:“傅老,我推着阿姨,您歇歇。”
傅立康今天笑的比几个月次数都多,心情正好,把轮椅交给她,也还在看几乎快看不到的茜茜。
内敛了几十年,如今被逗的,一点形象也没了。
走动,看了眼身边推着妻子的女孩。
是女孩,别人眼中的总裁,包括韩东。在他心里,都还是孩子,晚辈。
很难将之看成,快三十岁的成人。
夏梦有察觉,转头诧异:“傅老,怎么啦。”
傅立康自然垂目,关注呆愕懵懂的妻子。
“我跟你阿姨年轻时候也没少吵架。”
“啊……”
“这是大多数人要经历的一个阶段,任你心思玲珑,免不了冲突。对待事情的分歧,性格的两面,甚至吃顿饭,都有可能把一些微小的东西放大来看。”
夏梦听出了端倪,仍被他口吻带了进去。
实在是,她做梦都想不到。一直对她不冷不热的傅立康,突然说他跟江文蓉的过往。
“傅老,阿姨脾气这么温和,也会跟您吵架啊。”
“对,她开始不理解我工作。比现在环境严酷,经常为此提心吊胆,稍微受点伤,一边哭一边数落……这几年好了点,也总埋怨我安排不周……”
“其实还能再工作几年,可现在年轻人太厉害,索性退下来好好陪陪她。再不陪着,以后也没机会了。”
“阿姨这辈子能碰到您,是天大的福气。”
傅立康轻微摇头:“哪有福气不福气的说法,到们俩这年龄,最大的福气也就是此生值得。我做了我该做的,你阿姨做了你阿姨想做的……如今还能看着小丫头在面前闹腾闹腾,真好!”
“韩东对我有您对阿姨十分之一号,我们俩也不至于到今天。”
“没有可比性,不是一个年代的人。现在不流行那什么爱情嘛,别说我这个没文化的,你阿姨也搞不明白呢。所以啊,两代人,就是两代人。唯一共通的点是,到什么时候,得互相包理解着……”
“不明白你们俩具体怎么个情况,但看着还是比较像一家三口。大人可以选择,茜茜不能选择,我这个当爷爷的能不能帮她选择一下。”
夏梦初次跟傅立康正儿八经的聊,不习惯他言语间随口露出来毋庸置疑。
亲切之余,有点不好接话。
他是想让自己跟韩东复婚?
没明说,似乎是这样。
寻常也有人跟她这么说,母亲说,她打断母亲。妹妹说,她骂妹妹。朋友说,她直接冷脸。傅立康说,她无形被压制的只敢听,不敢反驳分毫。
声音愈低:“我主动找过他说这些,他不肯……”
“他肯不肯不重要,你呢。”
夏梦嘟囔:“您,一点也不适合当媒人。”
傅立康失笑:“看样子,我还真管不了这事。”
“管得了,我特别认真在考虑您说的话。”
“那你慢慢考虑,我带你阿姨到处看看。”
夏梦莫名觉得有距离的傅立康,没想象的那么古板。眼见他要走,鼓起勇气:“傅老,他如果可以好好反思自己,找我认错,我就给您面子……是给您面子,他我真不稀罕。”
傅立康笑容依旧:“别给我面子,强求不来。不过反思要有时间,我可以给他时间!”
夏梦僵硬:“别!”
傅立康稍思索,摆手:“你误会了,都退伍有孩子啦,我哪还敢让他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我是说,让他回部队帮文宇带带人,拿点薪水,做个牢。”
“会同意嘛,这么多生意等着。”
“生意?小东最大的能耐,是做事,不是做生意。”
“那得让他多做几天牢……”
傅立康看穿了她心思,补充:“不会一呆几年,最多几个月。”
几个月?
夏梦发着呆,傅立康也远去了。
她回过神,咋觉得老头反常,突然花心思做起媒人来,不像他平时……
似乎,自个被无形中算计了。
不是又有什么事,想让韩东帮忙吧。本还因为跟老头这么聊觉得轻松,心脏突又提起。
当初的海城,如果不是这老头意思,韩东也没过去的身份。
韩东正陪女儿开心,根本也没想到自己被人三言两语就定了接下来要坐牢。
而且,女儿是跟以前不大相同了。
以前在她身边特乖,还怕他。而今骑在他脖子上,反复双手揪着它耳朵指挥着要去哪。
活像个真正公主,霸道的理所应当。
他最初心情好,言听计从。被拽的凶,又哄不下来,开始头大。
真能缠人,玩起来没边,喳喳呼呼跟个小疯婆娘一样。
正想再试试把人哄下来,身后有香味,有脚步声。
是夏梦冷冷淡淡到了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