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背对着韩东之时,她眼中才克制不住闪现了一抹莹光。
有怒,更多的是怕。
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好像就剩下了这段婚姻。要是连婚姻都丢了,她缺乏去想以后的勇气。
所以这几天,即便因为工作原因,她也在尽量避着跟韩东见面说话。
怕他提出离婚之后,她没办法回应。
是冲动,为了维护骄傲答应。还是放低姿态,求着他不要离婚。
这两种,她全接受不了。
韩东摸不透夏梦的想法,看了她背影半响,下意识的掏出了支烟。
至嘴边,又放弃点燃,塞回了烟盒里。
不过有些话再不想说,也是必须要说出来。再不想面对,也必须要解决。
韩东低头片刻,再抬起来的时候彷徨的内心已经定住。
他尽量用最随意的口吻道:“小梦,咱们俩没有财产纠葛吧。”
夏梦身体轻晃:“什么意思?”
“离婚。你同意的话,我已经联系好了律师。等我从临安回来,一块抽时间去民政局把事情办一下。”
夏梦眼眶迅速模糊,不敢回头:“说的轻巧,怎么离?我现在一身债务,这都是夫妻共同的,你难不成一点不管。”
“而且,这么大的事情。你跟任何人商量了么,张口就这么不负责任。”
“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跟人商量。至于债务,我除了东胜这点股份,身无分文。你若真觉得自己以后没有偿还能力,没关系,我帮你担一半。”
夏梦撩了撩额头散落下来的头发,也顺势擦干净了眼泪:“担一半?你是直接导致东胜破败的主因,你要把烂摊子丢给我一个人,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那你想怎么样。”
“离婚可以,在这之前你必须帮我把债务全部还掉,把东胜重新做起来。”
“你让我拿什么还,拿命么?”
“还不起就别跟我在这扯什么离婚。”
韩东想钻到她心里看看她到底在琢磨什么,这么苛刻的离婚条件都能如此理所当然的说出口。
稳了稳道:“这个不急着说,等律师拟好离婚协议,你看一眼,咱们再具体添加或者删减条款。另外,债务不债务你说了不算,让律师说,他觉得我应当承担多少,我就承担多少。这种事不光彩,有任何必要,我不想跟你闹到法庭上……”
话未说完,夏梦尖锐打断了他:“韩东,只要你敢起诉离婚,我让你这辈子都后悔。”
韩东眉头渐锁,邪火乱撞:“我他妈就想不通了,你这么讨厌我,现在跟我在这掰扯一些乱七八糟的有什么意义?钱我不要你们家一分,甚至你欠的那些烂债我还要帮着去还。夏梦,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还让想让我怎么做?”
“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为了你,现在身上都还背着一千多外的债务。你就算欠的再多,父母至少可以帮你。我呢,谁来帮我?你有没有为别人考虑过一丝一毫!!”
“言尽于此。我什么都不要你的。除此外,再帮你承担一半债务。你再得寸进尺,咱们只有法庭见。”
砰!
话落,韩东再无呆下去的心情,摔门走出。
法庭见。
简单三个字,击溃了夏梦的所有侥幸。
她以为会和以前一样,她不同意离婚,韩东就不会坚持。他毕竟是喜欢自己的,不管发生过什么,夏梦从不怀疑这一点。
可现在,她怀疑自己是否太过于自信了。
她一点都不想跟韩东到这一步。
什么债务,责任……等等等等理由。
她试图还保持着尊严,挽留他而已。
可惜,男人不知道是真的听不懂还是装作不懂,依旧坚持。
真的要离婚么?
浓浓的不甘,不舍,席卷而至。
婚后,跟他虽然没太多的互动。可心里,早就住进了一个可以去信任,可以取代自己父亲位置的男人。
她习惯了在下班后可以在卧室里听到另一间房里关于他的任何动静,习惯了早餐之时那个话不多,却一直都在的男人……
这种习惯比初恋邱玉平带给她的震撼和触动还要多的多。
她有勇气离开邱玉平,发现自己并没有勇气离开韩东。那个起初并没有什么好感,慢慢的,一点一滴融入她生活里的人。
失措而被掏空的错觉,让她忙乱拿纸巾去擦已经通红的眼睛。
她绝对不会离婚。
就算他不喜欢她,她也要把人绑在身边,不管用什么办法。
至于起诉。
他这么爱面子,重情重义的人。就算看自己父亲份上,肯定也做不出来。他说起诉,肯定只是说说而已,一定是这样。只要自己不离婚,他就没有办法。
韩东在离开东胜后不久,接到了父亲韩岳山打来的电话,询问他跟夏梦的事情。
没跟父亲说过这件事,也并不意外他会听说。
婚姻,本来就是两个家庭的问题。事已至此,韩东也有打算抽时间去家里跟他说清楚。
“爸,什么原因您就别问了,我已经决定离婚。”
韩岳山沉默片刻:“小东,这种事千万不能冲动。否则,要后悔一辈子的。”
“我知道。”
“是你岳父亲自打电话给我,让我帮着从中劝劝。你能不能先冷静一下……”
“那您什么意思。”
“我当然不想你们离婚。”
“爸,我不是小孩子,我能对自己做的每一件事负责。您如果能理解我,就什么都别问了,让我自己来处理。”
韩岳山叹了口气:“我觉得小梦这孩子很不错……你不在东阳的那段时间,她经常来看我……离婚毕竟不是小事。”
“那是因为我能帮到她,她当然要演戏给您看。”
“你想法太偏激了……”
嗡嗡的声音,夹杂着突如其来的烦闷,让韩东没办法再听进去任何话。
随即,冲动挂断。
他很敬重自己的父亲,理解他。所以哪怕小时候,几乎没见到过他几面,跟个孤儿一样,这家住段时间,那家住一段时间。也没觉得有什么,始终以自己的父亲为骄傲。
可是,怎么可能会没有丝毫怨言。
上学,别人父母接送,他一个人。学校活动,别人父母陪同互动,他一个人。就连打架,跟人闹矛盾。他也从来只是一个人,面对着老师责备,其它学生家长的冷嘲热讽……他甚至因为不想麻烦姑妈,被学校开除后,都一个人默默游荡在街上。不敢回家,不想回家。
这种潜藏在内心的东西,在一遇到极关键的事情之时,会变得十分敏感。就如此时。
他不想听父亲苦口婆心的来告诉他该怎么抉择,何对何错。他只希望父亲可以无条件的理解自己,支持自己的任何决定,就跟自己理解他一般。
另一边的韩岳山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听到的就已经是盲音。
印象里面好像还没有过儿子不由分说挂他电话的先例。
恼怒,无奈。
杜丽正在准备午饭,见状从厨房走了出来:“我早说过,让你不要管这些事情。怎么着,生闷气的不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