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山有苦难说，总不能说因为昨天的事，差点被自己亲爹掐死：“呵呵，小琴，我觉得你是对的。我们还是按照东式的白事操办，这样爹也会喜欢。”
“叶先生是我找来的大师。”
李琴眼中晶莹，她哥哥的脾气她知道，她哥哥终于懂点事了：“好，大哥，需要我做什么事吗？”
叶君豪看向李琴：“李女士，你经常在国内，国内的亲戚好友，每家每户几个孝布，你应该知了解。等会孝布来了，你去撕孝布。”
“好。”李琴重重的点头，这才是她熟悉的白事。
其实李琴比李建山精通这些事，她从小到大，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内，亲戚关系走动也是她在走动，至于她的大哥，一直是家里的香馍馍，被捧在手心。
大学是在国外上的，然后结婚生子都在国外，现在国籍也改成国外，每年回不来几次。尤其这次回来，自家大哥更是性情大变，对于国内的一切都看不惯。
她真的不了解，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
现在好了，自己大哥终于想通了。
“叶先生是吧，孝布的事情交给我。”
叶君豪又想到一件事：“对了，你们谁有老爷子的照片，要布置灵台，布置遗照。”
李建山扭头看向李琴：“找找吧。”
李琴有些慌张的拿出手机，滑开锁找到相册，一张一张的往下翻，越是往下翻，李琴的脸越黑。
相册里有李琴和闺蜜去各处旅游的合照；有公司团建的合影；有李琴拍的美食照片......。
李琴的手机上有五百三十六张照片，没有一张照片上有她爹的身影。
李建山看见李琴把手机垂下来，着急的问：“找到没有？”
李琴有点难以启齿，她的亲爸爸，她手机上那么多张照片，没有一张关于她爸的照片。
没有这两个字，李琴说不出口，搪塞了一句：“应该在我以前的手机上，我前段时间刚换的手机，根本没几张照片。大哥，你翻翻你手机。”
李建山一边拿出手机，一边吐槽：“真是拿你没办法，换了新手机也不知道给爹拍张照片。”
李建山的手机相册第一张照片是在机场找的，他坐飞机觉得无聊，正好窗外的景色很好，他顺手拍了一张。
他很喜欢拍风景，这也是他定局国外的一个重要原因，他觉得国外的风景有种说不出的美妙。李建山翻过随手拍的许多风景照，发现他这几年足足拍了两百多张。
风景照过后有一些同学聚会的照片，还有一些他在国外现场观看球赛的照片。
这场球赛当中，他在万千疯狂的球迷面前自拍，是非常难得的一张照片。
他还记得拍照的时候刚好被头顶的摄像机拍到，让他上了一次电视转播，他爹还打电话说在电视上看见他。
李琴看到李建山陷入沉思，催促一句：“哥，你找到照片吗？”
厄，李建山这才想起来找照片的事，他继续往后翻，发现相册已经见了底。
他手机上没有一张老爷子的照片！
李建山眼珠子溜溜转，赶紧往前再翻一遍。
还是没有？
李建山像李琴一样难以启齿：“害，我拿错手机了，拿的是你嫂子的手机。”
李琴没理解李建山话里的意思：“那你和嫂子发信息，要他把爹的照片发过来。”
李建山支支吾吾：“现在国外是晚上了，不就是照片吗？爸住的这里应该有。”
李琴这才明白李建山的窘境，她大哥的手机上也没有照片：“应该有吧。”
叶君豪看破不说破：“你们两个去翻吧，死人的随身物品不能随便翻，只有最亲的人才可以动。”
“大师我？”李建山已经对这间屋子有了阴影，根本不敢进去。
叶君豪苦笑着摇摇头：“我们一起进去。”
李老爷子的家很简单，家具陈旧，应该都是老房子的物品，几次搬家都没有扔下。
老爷子的卧室也没有衣柜，只有一个老式的大红木箱子，这也是整个房间唯一能放东西的地方。
红木箱子里有衣服，老头子的老花镜，口琴，各种证书。
两人越往底下翻心越凉，现在红木箱子已经翻了一半，快要见底，如果箱子里也没有他们父亲的照片。
是不是不能摆遗照了？
“找到了。”就在两人快要心凉的时候，李建山终于找到一张合影，这张照片非常古老，是黑白色的。
照片中的青年男人穿着一身军装，怀里抱着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正是李建山和李琴。
照片中的李建山留着寸头，头戴军帽，笑得格外开心。
照片中的李琴，穿着一身花棉袄，脸蛋红扑扑的，应该只有四五岁。
“这张照片，爸竟然还留着。”
照片中的小孩已经步入中年，仅仅有一些残存的回忆，那是他们爸爸在部队回家省亲时拍的，一家人笑得都很开心。
“叶先生，这张照片可以吗？”李建山和李琴满怀希望的询问叶君豪。
叶君豪的表情冷漠：“你们见过谁的遗照是年轻时候的模样？”
“用证件照吧！”
遗照可不能胡乱选照片，尤其不能用年轻时候的照片。
老人就要有老人样，不单是老人活着的时候，死的时候要有老人样。
叶君豪离开了房间，李建山和李琴两个人望着父亲年轻时候的照片发呆。
李建山坐在地上，李琴靠着墙。
“是不是......。”李建山欲言又止，人都不是一天长大的，他想起他很小的时候，骑在父亲的脖子上，他那个时候觉得自己的父亲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
是什么时候开始淡忘的呢？
李建山终究还是说出口：“妹妹，我们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李琴小声啜泣着：“大哥，我们嘴上说着多孝顺，别人都夸咱爹有一对好儿女。咱爹临了，咱们手机上连张照片都没有。”
“现在竟然要用老头子的证件照当遗照。”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儿女？”
李建山挺着的身子忽然松垮下来，躺在地板上：“妹妹，你终于还是说真话了，你手机上就没有爹一张照片。”
李琴被李建山气笑了：“你不还是一样，连能做爹遗照的照片都没有。”
李建山把孝帽戴正，把孝布披好，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白事的繁杂不止是做给别人看的，也是弥补。
一种对老人的弥补。
“爸，这些年，你辛苦了。”
等到李建山和李琴出来的时候，唐纳德已经把叶君豪清单上的东西买回来。
唐纳德手里捧着没打开包装的寿衣，交给叶君豪：“叶，这是你交代的五领三腰。”
叶君豪把寿衣解开，招呼着：“左邻右舍的，进来几个人帮帮忙。”
可别小瞧了穿寿衣，没有六七个人根本穿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