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面的说话，特别是只有两个人时，偶尔就会有些拘束，感觉还真不如在信中表达的爽快，没有太多顾忌。
终于，宁北说道：“林娘子，再过几天，我就准备回南夏了。来苏州的时间也不短了，苏州的风景很好，这一走，说实话，心里还颇有些留恋。”
林娘子沉默了一下，说道：“宁郎君，到时，我一女子，不好出面，怕是不能亲自相送，抱歉了。”
“无妨，我能理解。”宁北拜拜手。
随后说道：“我看你家现在境况，也还好，我也比较放心。往后我们两家，还需继续合作。工商业上，我还有很多想法想实现，只凭自家之力，会很吃力，若是有你家帮忙，也能省力很多。”
“嗯，合则两利，我家也受益甚多。“林娘子说道：”即使是以后，启言也会继续维持的。”
她后面这句，说的是以后林启言掌家之后。
提到林启言，宁北说道：“我看启言，你阿弟也还好，没有什么纨绔之气，在你教导下，成长应该比较快。”
“唉，现下还好，”林娘子微微叹了口气，“然而以后的事，又如何好说。”
这时，林管家，推着一辆小车过来了。
两人让开路，让小车过去。
“去池塘边吧。”林娘子提议道。
“也好。”
庭院池塘就在旁边，没多远，几十步路。
池塘中的水，依旧清澈，偶尔有小鱼在水面荡起涟漪。
围绕池塘，两人缓缓走了一半。
宁北先打破宁静：“以后有啥难事，可以在信中告诉我，说不定我能提些想法意见。”
“嗯，我晓得。”林娘子应了一句。
“林娘子。”宁北特意喊了一声，见她看过来，才郑重地说道：“你也不要过的太累。”
“有时候，该放手时就放手，雄鹰长大了终归要上天翱翔。我并不歧视女人，只是，你也应当明白，有些事，交给男人去做，反而会顺利许多。”
林娘子沉默了一下，才回应道：“我会的。”
说到这里，宁北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些啥，能说的都已经说了。
“宁郎君，你再讲一首诗吧。”林娘子看着池塘，忽然说道。
“好。”分别在即，这个小小要求自然要应下。
宁北看着池塘，看着亭亭而立的小荷叶。
“时间过的好快啊，已是四月下旬了，又快到端午节了。”他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到了五月，就真的满两年了，到这个时代已经两年了。
林娘子听着诗句，望着池塘，没有点评，也没有说什么话。
稍后，她才转过身，幽幽说道：“宁郎君，你赠我诗词，我也送你一礼物罢。”说着，将一直端着的木匣递过来。
宁北接到手上：“我收下了，多谢。”
林娘子看着匣子：“此为薛涛笺，为蜀中女校书薛涛所制。她为女中才子，专用这笺来书写诗句。此些年流传开来，风行各地。你若有诗句，可以用这笺记载。”
薛涛笺，宁北似曾听说过，怪不得这匣子感觉不重。
这是林娘子亲手给他的礼物，礼物不重，却是一番真挚心意。
宁北望着盒子，想了想，吸了口气，抬头说道：“林娘子，临别前，我有几句，算是最后一言。”
见她抬起头，有听着。
“我明白你性格要强，心中有不输给男人的气概。然而就这时代而言，你的年纪确实不小了。你该为自己好好考虑一下了。”
林娘子转过身去，走了两步，看着湖面，沉默不语。
唉，言尽于此。
“最后，祝愿你以后能遇到有缘之人，一个你心中中意的人。再见。”
说完，宁北转身，准备离开这里去苗圃。
或许，这就是无缘，此刻他心里是真的放弃了。
“你，”背后，一个带着犹豫迟疑的声音。
宁北立刻驻足，倾听。
“可愿意等我？”低呐的声音终于说到。
听到这句话，宁北心里一跳，猛的回首。
“你说什么？”宁北压制着自己的声音轻声问道，实际上并不是问，而是确认。
他一时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怕听错了，或者理解错了。
看着宁北直勾勾的眼睛，林娘子眼神躲避开，又望向池塘，脸侧似乎泛起一丝红晕。
但是随后，她又看回来，松开自己紧握的双手，盯着宁北问道：“你愿意等我么？”
事情似乎忽然之间有了转折。
“等是什么意思，我不敢猜？”宁北上前两步，用最温和的语气认真地确认。
林娘子后退一步，侧过身，又望着池塘。
宁北也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着。
片刻后，她深吸了口气，才缓缓轻声说道：“你的心意，我当然也知晓。”
“然而，我很怕。怕有一日，父亲不在了，而我不在他身边。怕有一日，启言他被人欺负。”
她回过头来，双眸已经微微润湿，“你明白么？”
此刻，她才是个真正的一般的女生。
“我明白。”宁北轻声说道。
“那你可愿意等我？”林娘子认真问道：“等到启言能真正接手家里事务的时候。”
“嗯，我愿意等，可以一直等。”宁北立即点头答应道。
见宁北如此干脆，林娘子脸色好看了许多。
她转过头去，抹了一下眼角。
“两年，等我两年，”她又回过头来说道：“两年后你来，那时我就出嫁。”
“好，”宁北当即答应道。
“两年而已，时间很快的。你也一定要等我，这就算是你我之间的约定。”他补充说道。
“嗯。”林娘子轻轻点头。
话说到这地步，两人之间，算是一切都坦白了。
在林娘子看来，既然话已出口，面前这男子，就是她决定以后要托付终生的男人，虽然是她自己的选择，自然也希望他能真的理解自己，认同自己。
并没有轰轰烈烈的经历和誓言，一言之下，就此定了终身，从人生中选择上，近乎一场赌博。
坦白之后，两人之间此刻也顿时少了很多顾忌，关系和感情似乎是刹那间就拉近了许多。
莫非，这就是托付终身的感觉。
林娘子的心里似乎一下子无形中放下了好多东西，轻松了许多，也踏实了很多。
宁北的心里，也莫名充实了许多，这就是感情。
此时，两人这种，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私定终身了吧。
此刻，其他事都不重要了，赵忠那边也不去看了，眼前的事就是最重要的。
两人双眼再次相对，看着那双充满柔情带着笑意的眼睛，林娘子这回真的有些害羞了，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