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底,高飞从私塾毕业了,前些日子宁北将他招了过来,从基层做起,培养他的动手能力和工业技能,免得眼高手低。
这是宁北对他的看重,也算是一种考验,磨一磨他的性子。
“还好,那小子挺积极的,没听到有什么怨言。”
“这就好,他有文化功底,是以后的重点培养对象,你要多关注一下他,平时的培训课,叫上他一起参加。”
二月十五号,上午,宁北出门,到了习思明家族的药铺。
按照之前约定的计划,今天两人要一起去给先前选定好的实验者种牛痘。
到了药铺,习思明人此时不在。
“张郎,你先坐着稍等,思明应当不久就会回来。”习思明的族叔说道。
“好的,你老去忙,我等一会儿。”
没有等太久,习思明回来了。
“宁北兄,牛痘液取到了,可以走了。”习思明说着,又拿起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包袱。
为了保证牛痘的活性,习思明一大早就出门去获取新鲜的牛痘,因此现在才回来。
“思明,让广远也去,多见识一下。”习思明的老叔此时说道。
“嗯,广远,来吧。”
走在路上,习思明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玻璃试管,这是宁北交给他用的。
“看,这就是牛痘液。”
宁北看了一眼,有几个毫升的量,足够了。
几个人到了城东郊外,这里散布着一些低矮的草棚子,大多是外来的流民所居。
蔡州战役平定之后,去年已经有不少外来的流民离去回乡了,但还是有不少流民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回去,只能蜗居在城郊。
这些人生活艰苦,可谓是非常不幸,过去的这个寒冷冬天,恐怕会有不少人煎熬不住而死去。
宁北平时基本上不到这边来,主要是受不得种种凄惨的场景。
不是他心狠,而是他能力有限挽救不了这些人,只能选择眼不见为安。
当然,天冷的时候,中华楼的施粥的善举一直坚持着,将来也会继续坚持下去。
习思明带着两人到了一间矮小的茅屋前。
“就是这家。”
站在门口,宁北就闻道一股霉味,还混杂着其他怪异的说不明了的气味。
看到有外人来了,在四周玩耍的几个小孩子,围过来。
“老谭,我来了。”习思明在外面叫了一声。
里面出来一个人,一个妇女,乱糟糟的头发,一时竟分辨不出年纪,或许二十多,或许三四十。
“老谭在里面候着。”
习思明点点头,”都准备好了,今天就来给他种痘。”
妇女点点头,没有在说什么。
习思明也不再说什么,直接进屋了。
宁北和广远也跟着进去,那妇女也跟进来。
几个人一起进屋,屋里就顿时显的有些拥挤了。
屋里有张床,上面蜷缩着一个人,应当就是习思明先前叫的老谭。
“广远,你掌灯。”习思明先吩咐了一句。
昏暗的屋里随着灯光才亮起来。
几个人先把口罩戴起来。
“来了。”床上的男子,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
“嗯,老谭,今天来给你种痘,先前说好的。”
“我晓得,尽管,我不反悔,你先前答应的可不能变。”
“放心,不会变。”
“好,好。”老谭咳嗽了几声。
“按我说的来。”习思明指使着老谭,让他把胳膊伸出来。
接种的整个过程,并不是很复杂,十多分钟就完成了。
“好了。”习思明合上试管,接着说道:
“我再说一下,这划开的伤口,不要接触水,睡时也不要压着,总之,什么也不要接触。明天我们再过来看一下,这几天老谭你身体若是有何异常,可以立即叫人去药铺寻我。”
“我晓得了。”老谭应道。
这话不仅是对老谭说的,也是对那妇女说的。
宁北想了想,补充说道:“这几天,老谭最好一个人独居,其他人不要住在这屋里。”
那妇女面上带着哀色:“不住这里,哪有地住。”
“这样吧,我们加钱,你们先找个其他地住,还有,不要让小孩子和其他人进来这屋,只有你一个人能进来。”
听到加钱,妇女不再言语,算是默认了。
“等下,你跟我们一起去取钱吧,这钱你最好不要一次取完,也不要声张,否则,不一定是好事。”习思明最后交代道。
妇女点点头。
宁北也明白,这附近三教九流歪门邪道的人不少,这有钱的消息若是泄露出去,这妇女不一定保的住。
几个人一起出了这茅屋。
此时外面有个小男孩想进去,但是被妇女拦住了。
“哇哇、呜呜。”那男孩大声哭泣起来。
“爹爹,你不要死。”他一边哭,一边如此喊着。
“你爹没死。”妇女蹲下来,一手抱着那男孩,另一手也抹着眼泪。
这时才显出一点女人脆弱的样子。
这时屋里传出来大声的咳嗽声,男孩子听到了,这才安静下来,抹着眼睛。
妇女用草绳将门栓起来,然后又叫旁边一个妇女照看着,让小孩子不要进屋。
带着这个妇女到了钱庄,一次性支付给了她一万钱,当然还是存在这钱庄。
另外给了她几百的散钱。
此事就这样了了。
回药铺的路上,宁北还有些唏嘘,世道艰难。
“宁北兄无须过于多虑,那人家得了这些钱财,往后即使男人去世了,也能有一口棺材埋葬,女人也能撑到改嫁。”
习思明如此一说,更显的时代悲凉。
在药铺门口,宁北跟习思明道别,约好明天再一起去观察一下老谭的状况。
“宁大兄,”这时,宁北突然听到有人在这么喊。
是喊我吗,他寻声望去。
只见药铺出来了一个少年,正是这少年喊的。
“韩湐。”宁北惊叫出声来。
喊他的人正是韩湐,一年多没见,这少年长高了不少,样子也有了一点变化,更成熟了一点。
只是韩湐的面色不怎么好,头发也有些乱。
“韩湐,你怎么在这?”宁北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着,大概韩愈的家人都已经到南夏这里了,韩湐是随他们一起过来的。
不过韩湐出现在药铺,难道是来买药的,韩愈的家人,有人生病了吗。
“宁大兄,你可曾见过我兄长和叔祖?”
“月初曾经见过,你现在紧急吗,若是不急,一起进屋细说一下。”
“不太好,要拿药回去,有人病了,正等着。”
“湐郎,要不然,我先拿药回去吧,你稍后自己回驿站。可识的路?“韩湐身后一个老仆此时说道。
“韩湐,且稍等一下,我们一起过去。”转头说道:“思明,今日还要麻烦你一下,要请你随我一起给几个人检查一下身体状况。”
“这有何麻烦,宁北兄稍等,我进去将这些放下,再拿上药箱。”
“好。”
习思明进去药铺,韩湐见状,也让老仆拿着药先走了。
“韩湐,你们现在是住在驿站吗?”
“是的,叔祖之事,宁大兄应当也知晓了。”
“嗯,等下,我跟你一起过去,拜访一下韩公的家人,韩公的家人都还安好?没有大碍吧?”
说到这个,韩湐顿时流下眼泪了。
“叔祖家小姑姑已经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