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诚之父,今日寿者王公,当年应当也是明经科。进士科举太难了,我往后也会走此明经,方有一丝可能。”席和如此说道。
通过言谈,宁北多少体会到一些进士和明经的差异,进士及第明显要高贵很多,官场上的起点要高,升迁空间也大。
看一下席和的父亲,进士出身,现在是一大州的县令,算是有实权的人物,在后世至少相当于地级市区级一把手,甚至还有高一些。
这还是自己感觉混的不怎么如意的,内心还觉得亏的慌,没有得到重用。
而明经出身的蔡助教,只能在学校做个助教,连博士都不是,王永的父亲,也是明经出身,说的不客气些,一大把年纪,还只是一个九品芝麻官。
房间的门大开着,这时门口过去了两个人,这两人立刻引起了宁北的注意。
过去的这两个人是和尚,光蹭蹭的脑袋大白天很是显眼。
这时代男女皆留着长发,突然出现两个光头,穿着僧衣,怎么不吸引眼光和注意力。
实际上不只他注意到,屋里其他人也注意到了。
“哎,今日还邀请了和尚吗?”他好奇地问一句。
“有僧人也不意外,这两位应当是王公请来观礼的,保佑家宅平安,身体康泰,可见王公对此寿礼还是相当重视的。”蔡助教半解释半猜测道。
“这么说,应当需要花不少钱吧?”
“自然,要先到寺庙里去缴纳香火钱,请他们到家里来,估摸耗费不少,不过这些钱财对王家倒也不算如何。”
“不晓得有没有请巫士道士?”周明章也猜测了一句。
“可能性不大,既然已经请了僧人,应当不会再请巫士,都请来,若是两方见面起了纠纷,恐怕不好处理。”
“还有这事?”宁北有些好奇,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两方冲突的事。
“佛家和巫家向来不和,若是主人家镇不住,还是不要同时请两家的好。”
这时屋外又经过几个人,聊天的声音很大,传了进来。
“前些日子,才发生日食,王公的寿礼,很不赶好,不晓得会不会被侵扰。”一个人如此说道。
“是有些不好,只是上月寿贴已经发出,当时怎么料到会有日食,此后已无法收回,也只能按期举办了。”另一人回应。
“日食已过去好几日了,应当也无大碍吧。”又一人说道。
“那日食可有何预示,这几日街上可有巫士解说?”
“巫士的话如何能信得,假的居多。”
“适才看到两僧人,应当就是王家请来镇宅的。”
几个人过去了,他们讨论的话题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此前已有数年没有见过日食,这次确实很不巧。”崔先生说道。
“近来有无何大事发生?”周明章问道。
“我倒听说了一件事,可算是大事,也许能应上这日食?”蔡助教眯着眼想了想,说道。
“哦,何事?”几人都很好奇,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前几日收到长安一好友来信,信中提到,淄青节度李师道似欲反叛,朝廷已预备发兵讨伐。”蔡助教直接说道。
几人一听这消息,都有些吃惊,这蔡州刚平定才没多久,北边又要打起来了。
淄青节度,听这名字,宁北估计就是后世的山东北部一带。
“可有其中详情?”
“据说前几月,李师道口上已臣服朝廷,还预备纳质献地,天子很高兴,派人去宣慰,然而不知为何,上月李师道却改口了,纳质献地之事皆无。天子震怒,已决意讨伐他。”
“如此一观,这李师道也是贼心不死。”
“这日食一出,怕是再无回旋的余地了,唉,刀兵又起啊。”崔先生感叹了一句。
“是也。”
他们的话宁北也能理解,太阳在习俗文化中一定程度上代表着皇权,日食就很容易被解说为皇权不稳。
刚好赶到这个时候,这李师道即使有理也说不清了,何况无理,预兆自然就落在他头上了。
“这淄青节度兵力如何?”他问了一句。
“淄青节度是割据最久的几个藩镇之一,辖地最为广大,多达十几州,且有齐地鱼盐之利,钱财富足,兵丁众多,难啊。”蔡助教回答道。
十几州,真的不小了,快到一个省的面积了。
“是也,天宝之乱后至今,淄青割据已有一甲子,比蔡州还要久远许多。”席和也赞同道。
看样子的确有些麻烦,不过宁北此时倒不太担心,该来的总要来。
虽然有些突然和紧迫,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快刀斩乱麻,直接武力拿下尽管很粗暴但也免去了后续隐患。
感觉如今朝廷正占据着优势,部队士气正高,朝廷武力斗争的意志应当也还坚定,趁热打铁也不错。
在场几人虽然多少有些忧虑,但看起来都不是太担心,应当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并且这事是在北方,离南夏远了,不像之前,蔡州就挨着山南东道。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有人来通知,寿者王公在前面正厅准备当众发言,请各位过去。
等到了正厅前,这里已经熙熙攘攘地站了不少人,皆是今天来贺寿的客人。
宁北仔细观察了一下,客人们隐约分为几个大团体,其中年轻人不是很多,估计大多是王永的朋友和其他小辈。
其他年纪大些的人分为两拨,一拨看上去比较有文化修养,衣冠楚楚,大概是王公的同事和朋友。另一拨就要杂一些,应该是寻常市井和商贾之人。
除了这些人,还有两个和尚,都有三四十岁的样子。这二人站在客厅一侧,没有言语。
“吉时已到,请寿公王茂公发言。”早已等待着的礼仪此时喊道。
王永的父亲看起来并不是那种白白胖胖的员外形象,而是略显精瘦,下巴留着几缕胡须。他此时穿着崭新的丝绸服饰,上面绣着精美的纹络。
“先多谢众亲朋好友今日于百忙之中抽身亲自来此。回想十多年前,茂方来南夏,正值壮年。
不经意间如今已年过半百,华发丛生,不知此生所剩岁月几何,感慨之余,也借此时机与众位亲朋好友共聚一堂,相叙多年之情谊。
十余年来王家已扎根于此,其中离不开各位鼎力携助,茂感恩五腑。”
王公先说了一大通感谢之语,然后就到了寿礼比较正式的时刻,子孙祝酒。
“孝儿王永祝酒。”
子孙祝酒是这时代一种比较常见的形式,“酒“音同”久“,寓意着活的更久的意思。
只见王公丨安丨坐正堂中间的高位,背后的墙上悬挂着一幅松鹤图。
王永走到他面前跪下,拜了三拜,说道:“儿祝父亲寿比南山,松鹤长春。”然后从旁边取了一杯早已准备好装满酒的酒杯,双手持着递给他父亲,“请父亲饮酒。”
王公取过酒杯,一饮而尽,“吾儿孝矣。”
王永再拜,这才起身站到一旁。
“孝孙王泰祝酒。”
王永的儿子六七岁的样子,模仿着父亲刚才的举动给祖父祝了酒,举止动作有些笨拙,但是众人都不以为意,笑着观看。
正式的环节就此结束。
宁北看了整个过程,感觉今天的寿礼还算简单,只有寿公的儿子孙子两人拜了寿,侄子外甥们只是观礼,没有上前祝酒拜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