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不到,临行前还有你这仅见过一面之人相送,叫我如何说是好,世态炎凉,也不尽然,老夫我就心领了。我也赠你一言,观你在南夏也有些才名,当虚心修学,不可耽于奇巧淫技,经文才是正道。”
“皇甫公说的是。”宁北不打算和他争论这些。
“若是你真有心向学,我也可以为你引荐一些高才,再不济还有我,老夫我二十八岁登进士,就经文一道,天下能胜过我的屈指可数,不过韩柳等数人而已。”
皇甫湜虽暂时遇到了挫折,但是傲气看来还没有消磨。
“多谢皇甫公关心,我当前过的还好,若是我往后有志于学问,再请教与你。”郑懈曾说过皇甫湜此人很孤傲,听他这些话果然如此。
听到自己的好意被婉拒,皇甫湜又有些不高兴了,将水杯放下,“既然如此,是我多言了,时日已不早,此刻我已休息好了,就此告辞,勿相送。”说着起身向外而去。
两人说话不是很投机,虽然他如此说,宁北还是将他和随从二人送到门外的大路上。
“皇甫公,慢走,恕子清不再远送。”
“你也好自为之吧。”
皇甫湜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什么,就此离去。
一日,崔先生家里,周明章也在,几人小聚。
“子清,这数月,似乎一直见你处于忙碌之中,几次聚会都被你推脱,感觉我等今年似很久都没有聚在一起坐下来闲谈过。”崔先生这样说道。
“这些日子,并非故意拒绝崔兄和其他几位的邀请,平时的确是忙着脱不开身,节日又不便打扰。
我义兄在城南新建了一家工场,这几年我一直忙着工场的事,这段时间才稍微轻松一些。
人就是这样,忙的时候,老想偷懒,闲的时候,又想找点事做。”宁北认真解释了一番。
“此工场是做何,值得如此费心费力。”
“这段时日也没做啥,只是生产了一些人力车,你们若是经常上街,应当也看过,就是新出现的那种人力拉客的轿车。"
“原来那些车是你家造的,难怪我看到那些车身上后面还刻着中华两个字,先前还觉得奇怪。
没想到跟中华楼还真有关系。我还乘坐过两回,确实与寻常之车感受不太一样。”一旁的周明章带着惊讶说道。
崔先生听后皱了下眉头,直言道:“子清,莫怪我多言,这新车我也见过,确实有些奇特之处,但以子清之才,在此上面耗费精力,未免是大材小用。”
“自安兄的这番话我也赞同,子清你乃真有才之人,当有更大作为才是。”周明章也点点头附和道。
“崔兄说的是,不过这轿车只是试手而为,并非真正的目的,之所以建这个工场,是为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这时代人们的价值观与后世是不一样的,当前有学识的人大都视工商为末流,这并非是某个人的个人品德修养问题,而是整个社会的文化导向就是如此,千年来已深入人心,都理所当然的以为就是如此。
宁北拿出之前和郑懈的说辞,解释了一下改进印刷术的愿景,果然涉及到书籍这么高雅的东西,二人不再就此疑难。
“子清想凭借印刷之术,将书籍普及天下,意愿虽好,恐怕不是轻易之事,既然敢加此而为,莫非心中已有实现之法?”
“的确有一点想法,“宁北从身上掏出几枚铜钱,“印刷术的改良的目的就是提高印刷的效率,也就是同样的工夫获得更多的产出。
当前印刷采用木板雕刻印刷,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木板的雕刻上面,所以关键之处就在于如何提高这点上的效率。”
“这个我能明白,莫非子清能有方法雕刻的更快,那跟这铜钱有何干系?”周明章问道。
“雕刻的更快当然是一个提高效率的方法,但我们换可以换一个思路,木板雕刻还有一个弊端是雕刻完以后不能再修改。
往后若是不再使用,也很浪费,即时有些改动,就必须雕刻新的木板,费时费力。”
两人一想,是这个道理,点头表示赞同。
“若是我们将木板上的字切隔开来,变成一个个单独的小块,每个小块上面一个字,是不是就可以根据情况重新排列,往后就没必要再雕刻新的木板了。
你们看,就如同这铜钱,这铜钱上面都有文字,我将这几枚铜钱一字排列开,涂上油墨,岂不是可以印刷出一排文字,大致道理就是如此。”
崔先生和周明章听过后,恍然大悟。
“我以为子清说的所的极有道理,如此简单的方法,就可以省去无数之功,我之前竟然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当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周明章感叹地评价道。
“想来的确很有道理,拆板为字,排列组合,就可以印制出不同的书籍,确实奇想。”崔先生也赞叹道。
“这种方法我称之为活字印刷,大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里面还有很多障碍困难之处,需要先想办法解决,否则,不一定能提高效率,说不定还比不上当前的板印。”宁北说道。
他们二人只明白了这个道理,以为很简单,实际上活字印刷并不简单,其中涉及到比较复杂的材料和工程问题,技术难题也不少。
若不是工艺难度大增,也轮不到他宁北来开创,这时代搞印刷行业的人早已采用这种方式了。
万事开头难,当然现在在这里就没必要解释的太清楚了,解释了他们也不怎么懂,即使懂了也帮不上忙。
崔周二人见宁北不愿参说,也就不再问。
隔行如隔山,实际上他们对工程技术方面不怎么懂,也不很感兴趣,那些东西想起来就让人头脑迷糊。
这点也是成年人之通性,成年人的好奇心已经被磨灭的差不多了,对自己不懂的东西,不再追求刨根问底,而是有意识的会回避。
“子清先前推脱了一些聚会,虽说都有答复,但还是招来了些许非议,有人说子清太过高傲,看不上主人家的邀请,背后诋毁你之名声。
我和自安兄在场,自然会为你解释,但还有些时候我等不在或者没有当场听到,就无能为力了。”周明章提到这个。
“多谢明章和崔兄的维护,若是有人硬要诋毁,且随他们去吧,嘴长在他们身上,拦也拦不住。人怕出名猪怕壮,是非不招自来。”
没办法,如今真是工场起步的时期,非常关键,宁北必须全程参与。制造业本就是一件费心费力费时的行业,他不是天才,参与的过程也是研究和学习进步的过程。
“你倒是看的开。上月你和自安兄的获得贡赏之事一传扬开,倒是杀了不少人的口风,哈哈,痛快,凭才能取得贡赏,让他等无话可说,再如此说就打实成了背后嫉妒小人。”
“说实话,经过上次贡赏的事,中华楼的生意又好了不少。不知崔兄可否受到影响?”宁北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