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活字,直观感觉应当比较耐用,但是毫无疑问材料成本很高,制作的技术难度相对也比较大。
金属活字又可以细分为好几种,常见的有锡铅铜铁,熔点和硬度各不相同,熔点低的好加工但硬度低,硬度高的熔点也高。
几番斟酌,木活字首先被排除了,因为宁北当前找不到能够批量生产木活字的思路方法。木活字只能由技术熟练的木匠用刻刀在木板上一点一点地刻画出来。
光刻一整套完整能用的字库,人少的话恐怕都得至少一年时间。
这种效率是他无法接受的,而且这工艺也几乎没有可以进一步提升的空间和前景。
若是他只想自己开家印书馆,印刷书籍出去卖,这样倒也能做。
只是这样一来,他相对其他家的领先优势就不大了。
往后等其他家见到活字印刷的书籍,很快也能学会活字,再利用他们自家雄厚的实力,刻字的速度肯定比他快很多,很容易就超过他。
宁北希望能开发出一条批量生产字库的工艺技术,这样无论自家用还是以后售卖字库都可以,选择的余地比较大。
这技术如果实现,可以大大减少重新排版的消耗,已排好的版印刷完一批书之后可以将版保存起来,下次再次印刷的时候直接拿出来用就可以了。
其他家若是没有这个技术,印不同的书就必须经常重复排版,对于一部上万字的书来说,排版是一个效率很低的工作。
如此一来整个印书的效率自然就低了很多,成本对应就大大上升了。
如果印刷成品的数量不够,甚至很可能会亏本,印刷多了,成品书可能短期内就卖不完,占用库存和资金,也是亏本。
如果不想亏本,书就要卖的贵,价钱上自然就没了优势。
只要将这技术保密的好,领先周期就可以保持的比较长。
哪怕开始时候成本较高效率低一些,以后也可以在实践中一步步改进完善起来,具备长远的发展前景。
泥活字比较好加工,若是成品的品质没有问题的话,在实力还不强的时候是一个好的选择。
既然毕昇能靠这个在历史上留下名声,至少说明的确有可取之处。
至于其中具体的细节,还需实际研究。
金属活字,铁熔点太高,当前工场的技术恐怕难以批量加工成精细的文字,铜比较昂贵,锡太软,铅有毒,都有缺点。
但是若从长远考虑的话,不是太大的问题。
后世光电打印普及之前曾广泛采用过金属活字打印,好像是合金制成的。
自己小时候在学校考试的试卷都是这样打印出来的。
那满纸浓浓的油墨味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所以这也是一条路,值得摸索。
选材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思考如何制作字库,如何排版,最后如何印刷等等,都有技术难点。
宁北不急着马上动手实验,这些不能急于一时,他准备多想几个方案,到时候一一验证。
这日,工场办公室外的屋檐下,宁北正和赵忠谈论着事情。
赵忠最近带了三个新人保安,都是外面招的良家子弟,看大门守夜是够用了。虽然人少,宁北希望以后对保安能够逐步引入半军事化管理,那样感觉更正规,掌控力也强一些。
这时,工场门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接着有人喊着:“主人家在么?路过之人借点水。”
这没什么奇怪的,之前平时也偶尔会有路人来讨水喝,或者请求其它小帮助。与人为善,能帮的就直接帮了。
门本来就是半掩着,赵忠前去将门打开。
当前的是一个半大的少年,见到开门的赵忠是高个大汉,脸上还有一道疤,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然后才说道:“打扰了,我家主人路过此地,想借点水,主人家可否方便?”
“两位请进来歇息一下吧。”赵忠向外看了一眼。
“多谢。”
稍后从门口进来两人,除了前面的少年,后面还有个年纪较大的中年人,应当是少年口中的主人。
宁北本来没有在意,但是看到后面那个人,有点惊讶。
这人他认识,就是当初在州府见过的皇甫湜参事,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碰到他。
此时皇甫湜穿着和当初一样普普通通,但仔细感觉脸色略微有些不同,掩饰不住疲惫之色。
既然已经认出来了,宁北自然不会装作不认识。他走上前去,拱手说道:“原来是皇甫参事,很荣幸再次见面。”
皇甫提听到他说话,对宁北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才认出宁北,“哦,我记得你,你是那张道人?”
“正是,皇甫参事若是不急的话,请到屋里小坐歇息片刻,稍微凉快些再走不迟。”宁北邀请道。
“那老夫就多谢了,不过,不要再称老夫参事,老夫如今就是一白丁。”皇甫提一边随着宁北往里走,一边说道,脸上还带着些自嘲之色。
到了客厅,两人坐下,宁北首先给皇甫提沏了一杯凉茶,这是烧好的茶水放在井底凉镇而成。
“恕张某冒昧,还请问为何?”宁北实际上已有了些想法。
皇甫湜喝了一大口凉茶,长舒了口气,说道:“无何,老夫已不在官府做事,自然不能再如此称呼。”
“可是与谢帮有关?”
皇甫湜听到他如此问,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看他说道:“是了,我记起来了,听说你与谢帮那厮也有怨。”
“是的,”宁北直接承认道,“那谢帮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既然上次谢帮专门安排人对付他,两人之间算是真的有了仇怨,只是如今谢帮已离开了南夏,无法对他进行报复。
“他不仅是个小人,还是个奸佞之徒。”终于找到了同仇敌忾之人,皇甫湜毫不含蓄地评价谢帮,“蛊惑人心,为非作歹,此人以后必然不得善终。”言语间带着恨意。
“那皇甫公往后是不是已不在李节度幕下?”
“适才不是已说了,我已不是官府中人。往后与李节度自然已无干系,各行其是。”提到这个,皇甫湜略微有些不高兴。
既然他这么说,基本可以确定因为韩愈之事,李军已放弃了他,没有请他去凤翔继续辅佐,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现在自然不会很好。
不高兴也正常,任何人被别人主动抛弃,哪怕过错不在自己身上,无论什么原因总不会是一件开心的事。
“听说皇甫公曾跟随韩愈韩公学习文章,我去年还曾见过韩公的侄孙韩湐韩湘兄弟。”宁北转移了话题,将茶杯满上。
“哦,他二人来过南夏?何时之事?”说到这个,皇甫湜脸上不愉快之色消去了,如此问道。
“就是去年十一月初的事,韩氏兄弟二人路过南夏准备回北方,我和他们还有几个同好一起上砚山观雪。”宁北大概讲述了一下经过。
“韩湘好学,文才已不浅,有韩公在,往后定然也是进士,韩湐年岁还小,往后还未可知。”皇甫湜听完后对韩氏兄弟二人稍做了点评价。
“皇甫公接下来还会在南夏吗?”宁北问候道。
“我在南夏既无亲友,处于此地还有何益,今日正要去江边乘舟南上江陵,拜访一友人。”
“哦,原来皇甫公今日已准备离开了,那我在此祝皇甫公远行平安,一路顺水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