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死后第二年,虞部(工部下属)郎中王国用上奏,说‘假使李善长助胡惟庸谋反成功,也不过是位列勋臣第一而已,太师、国公、封王而已,娶公主、纳王妃而已,难道还会胜于今日?’
太祖可能也是感觉亏心,居然未治王国用之罪。
不过李善长的全族老幼虽被斩杀,可其子与临安公主生下的几个儿子,却都免于罪责。
而淮西人为李善长不平,也偷偷立庙祭祀。
由于香火稀疏,李轩寻到这位的时候,李善长真灵已经处于溃散边缘了。
他轻而易举,就将这位理政之才比肩萧何的名臣招于麾下,被册封为‘灵官殿大学士’。
此人在晋太祖草创基业时就已跟随太祖左右,全责操持当时的晋军钱粮,最擅于开源节流。
李善长加入李轩麾下之后,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天庭的各项损耗,就节省了将近一成半。
他嫌兵器与战甲太贵,亲自插手神器盟,助冷雨柔梳理供应链。使得乌金天甲与步枪的造价,再次降低了三百银元。
又觉天庭‘将作监’的效率太低,李善长亲自接手。整合梳理,使得那边各种器物的产量,增加了五成。
李轩甚至还能将大晋朝廷的许多繁琐事务,直接转交给李善长,让他帮助处理。
李善长在公文上的批复,大多都能符合李轩心意,让李轩的工作量减少了将近一半。
两个女秘书也得以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个人的修行上。
这有利有弊,有利的地方自然是有利于碧落与芊芊的未来。不利的地方在于,李轩与两个女秘书见面的时间大幅减少。
李轩正想到李善长,就见对面一位身着红色官袍,须发皆白的老者大步流星似的了过来。
“陛下!你来的正好,你让老夫整理统计的南直隶田籍,都已妥当。”
李善长的身后有几个跟随侍卫的天兵,他们的手里都端着大量的文卷。
此时李善长的脚步,忽然顿住,看向了李轩头顶上的虞祐巃。
他看着虞祐巃,那满布刀刻般纹路的脸上,顿时显露出了复杂的神色;“这位可是大晋天子?”
虞祐巃感觉到这位老人的眼神,似乎额外的冷厉,当即把小身板往李轩的身后一缩:“尚父,怕怕!”
李善长却已将眼中的怨毒与恨意收起,他注意到虞祐巃与李轩近似的面貌,转而唇角微扬:“原来如此!大晋之皇统今日为陛下血脉所夺,合该如此!只可惜——”
只可惜不是改朝换代,他想这大晋皇朝随陛下姓了李,那才是最好不过。
“大学士真是好眼力!”
李轩见李善长也认出他们父子二人血脉相连,不由愉悦的哈哈大笑。
随后他又语含安抚:“如今大晋的皇帝都是燕王一脉,一直都善待大学士后人。大学士如今身列神班,过往的恩怨,大学士就不要再计较了。”
其实李善长生前落到那样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这位临退时还不知避忌,举荐了同乡兼姻亲胡惟庸担任右丞相。
胡惟庸却在任期内在朝中遍植朋党,不遗余力的打击异己,使得淮西朋党集团的势力不断膨胀。
且其人自恃有淮西文武抱团支持,独断专行,许多生杀黜陟等重大案件,都不向太祖请示。
李轩心想换成自己,也绝不能容。。
说来昔日他先祖李乐兴作为太祖身边第一谋士,功勋卓著,却只得封‘诚意伯’,且始终无法进入内阁,就是淮西文武压制阻挠所致。
那胡惟庸甚至有毒杀他家先祖之意,李乐兴只能被迫假死脱身,退往外域太虚。
当时那群跟随太祖起兵的淮西功臣,确实太不知收敛,也过于排外。
“臣下岂敢?”李善长想起自己被斩杀的全族老幼,心里还是恨海难填。
可他面上还是恢复了笑意:“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老夫日常思之,也知当年所有祸端都是老夫作法自毙,自食其果。善长心内虽然愤恨难平,可恨的只是太祖一人。
而今的大晋天子却是陛下的子嗣,善长岂敢有怨恨之心?陛下对善长恩同再造,又将善长三子都册封为天庭文吏。善长如若还恩将仇报,那就是畜牲不如了。”
他这些年取得的香火神力,大多都用在维持几个孩子的真灵上了。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日常取得的香火越来越少,连自己都有了转化怨灵的趋势。
所以他对李轩的感激也是真心实意。
李善长随后语气一折,转开了话题:“陛下让我整理南直隶田籍,难道是为改良大晋税法?”
大约半年前,李轩抽调干员,在南直隶一带丈量田亩,清理私田,统计人丁,用时半年才完成,重造了这些田籍黄册,解送京城交由御览。
李轩对于地方官却缺乏信任,就将高达数万册的田籍交给李善长,让他调集干吏整理统计。
可这位昔日大晋开国初年的宰执,却从中洞悉了李轩的用心。
“朕确有此意!”
李轩点了点头:“一个是摊丁入亩,一个是官绅一体纳粮,一个是田地累进税制,朕准备先在南北直隶试点,一起推行此政。”
李善长仔细想了想,就苦笑道:“这都是有益于百姓,有益于社稷之政,可吾只恐天下士人沸反!”
大晋的财税制度,由他与太祖一手制定。
可当时的许多善政,现在已经是成为大晋的恶瘤。
比如给予读书人的免赋税,免徭役,原本这是给读书人的优待。可时至如今,读书人却已占据了世间巨大多数良田,还有许多人田地挂靠在他们的名下,用于获取免税资格。
还有商税,大晋初年的商税是三十税一,太祖认为商税太高的话会压榨百姓,可如今也被士人败坏得差不多了。
比如运河沿线,士人们携带一些商品,是不需要支付商税的。
不过李轩推行的这些改革,势必要被天下士大夫群起反对。
李轩却手握着他的腰刀,不屑一笑:“刀子在我手里,士大夫沸反盈天又如何?且儒人当中,并非都是没有远见之辈。”
此时《军田永佃法》已经推行于天下行省,这使得李轩在卫所军内部,拥有了巨大声望。
只需他一声令下,这满天下的五百万卫所军,都会毫不犹豫的听从。五百万把长刀所指,天下谁敢不从?
李善长担心的,却是士大夫由此造谣生非,诽谤国事,损及李轩的声望。
“陛下,今年以来,大晋民间粮价大跌,田价也由此剧降,所以陛下大可徐徐图之的。半年来朝廷在地方豪强手中大规模赎买田地,然后贷售给百姓耕种,这方法就很不错。”
“此法治标不治本。”李轩却摇着头:“均地与税法若不能在我手中完成,后世之人只恐无此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