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两月之前,铁面人就已达成所愿。
而此时的梁亨,对李轩越憎恨,对景泰帝越不满,就越容易为他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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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李轩就拿着独孤碧落给他写的奏本,穿着他的明黄色飞鱼服出了门,直奔宫城而去。
今日是八月十五,恰是又一次朔望大朝之期,许多官员都是早早出了门,往宫里面赶。
李轩自从开始讲学之后,就再没参与过朝廷的大小朝会了。
初一的那次朔望大朝,他就没有上朝。
不过今日不同于往,他必须入宫在群臣面前,狠狠地弹劾梁亨一本。
梁亨在他的冠军侯府前咆哮辱骂,挑衅生事,甚至在言辞中辱及他的先人,李轩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做出反应的。
不能因梁亨输了赌约,差点被阉割就算完事。
李轩也不能只依靠于杰的奏章,他得自己掀起声势,让朝廷感受到压力。
随着李轩策骑入宫,周围的文武官员,不禁都向他侧目以视。
他们的神色各异,或是惊奇,或是期待,有人欢喜,有人不虞,也有人饱怀着狂热的憧憬与崇敬。
最近二十天来,李轩在京城的讲学已逐渐发酵,朝中许多文臣都已视之为儒宗,开一派之先河。
就在李轩抵达文华殿的时候,他却微微扬眉,发现大将军梁亨,也从对面走过来了。
梁亨也同样一阵发愣,错愕的与李轩对视。
他在想这个家伙,不是已经二十多天没参加朝会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下一瞬,一股极致的怒意就从梁亨的胸内滋生,他几乎是从牙缝里面蹦出了两个字:“李轩!”
这语音分明是含着切齿的仇恨,仿佛发自于九幽地底。
而此时周围的众多朝臣,都向他们侧目以视,他们一部分人是幸灾乐祸,怀着看好戏的心态;有人则忧心忡忡,担心这两人在朝堂中正面冲突。
昨日梁亨大闹冠军侯府一事,早就传遍全城,闹到满城风雨了。
李轩则是挠了挠耳朵:“梁大将军,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我没听见。”
梁亨当即面如土色,他的脸竟是黑了又白,白了又黑。
他本能的想要转身离去,躲避得越远越好。可之前发下的心神重誓,却让他忌惮重重。
违誓的结果,是他现在无论如何都承担不起的。
良久之后,梁亨的唇角溢出了几缕血丝,却还是强摇着牙道:“爹!”
当他道出这一字,所有的朝臣都是一阵发呆,满脸都是无法置信。
围绕在梁亨身侧的众多北方将门勋贵,也瞠目结舌的往梁亨看了过去。
因李轩与梁亨‘父子’相认的风波,整个文华殿一片嗡然声响,文武百官都沸反盈天,一片兵荒马乱。
所有人都在议论着,外围的人则都纷纷踮起了脚尖,往李轩与梁亨两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梁亨满面涨红,羞燥的恨不得钻入地底,把自己给埋了。
周围那些视线,则让梁亨感觉无比的灼烫,让他想要当场拔刀自尽。
不过梁亨看李轩的目光,则是无比怨毒,仿佛是冬眠结束,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毒蛇。
这噪杂声响一直持续了一刻时间,直到礼部尚书看不下去,拿着鞭子四面抽打,发出了‘啪啪’的声响,才使群臣的议论告一段落。
李轩敏锐的发现,那些原本众星拱卫般环绕于梁亨身侧的将领与勋贵,此时都与梁亨有了不同程度的疏远,许多人都有意无意的与梁亨拉开距离。
尤其是靖难勋贵,他们本就瞧不起梁亨这样的军中后起之秀。
此时无非是因于杰清理卫所田政一事,不得不捏着鼻子与梁亨一起抱团。
可如今梁亨出了这档事,丢人现眼到这个地方,让那些自命高贵的靖难勋贵怎么能忍受?
等到长乐长公主虞红裳到来,少保于杰就果如他的承诺,第一时间把弹劾梁亨的奏本上交。
李轩也同样上本弹劾,他事前没有做任何准备,更没有呼朋唤友。可朝堂中的众多清流,却都群起响应。
这一是因李轩在儒门中的崇高声望;二是梁亨上门滋事挑衅的举动,让他们本能的反感。
冠军侯不过是请托同僚,重新审查那些有问题的盐引,选择更妥当的物资运输之法,你梁亨就敢带着兵器上门打砸叫骂。
如果别人参你梁亨私蓄兵甲,豢养私军,你梁亨是不是要当场杀上门,或者直接举旗造反啊?
不过李轩奏本掀起的声势虽大,可朝中重臣合议之后,给予梁亨的惩戒也不过是由监国下旨训诫,明令在家反省半载,再罚俸三年。
这对于梁亨来说不痛不痒,大晋朝的俸禄极低,朝中的勋贵大臣,谁都不指望靠朝廷的薪俸过日子。
虞红裳倒是有心偏向李轩,可此时她在朝中根基未稳,不得不依赖内阁与六部重臣。
内阁高谷与商弘等人,都对梁亨多有回护。
一些与李轩亲近的大臣,也没怎么发力。
他们想那位梁大将军连‘爹’都叫上了,可见这次吃亏的,绝不是李轩。
关键是现在梁亨罚无可罚,他目前除了武清侯的爵位之外,其余一样官职都没有。。
且就在不久之后,包括李轩本人在内,所有人都无暇关注梁亨。
只因此时一位礼部郎中神情肃穆,郑重异常的来到了堂中:“启禀监国长公主,日前有钦天监监丞夜观天象,见彗出紫微,历七星,其色白,长丈余。
此为兵灾之兆,或为地方乱臣贼子欲举兵谋叛,或有朝中大臣篡夺皇权。”
虞红裳听到这里,就下意识的皱起柳眉,钦天监在一个月之前,确实有向她通报过‘彗星犯紫微’一事。
不过在事后不久,就有白莲作乱,中流居士重创天地坛。
钦天监就‘彗星犯紫微’做出的解释,也是与白莲有关。
按照星象学的理论,彗星与日食皆有阴盛阳衰之意。日食体现了代表天子的太阳被掩盖,君权受损;彗“历七星”,则为彗星向代表君主权势的北斗移动,有臣下或臣民叛乱之嫌。
不过她眼前的这位礼部郎中,显然是准备就此事另做文章。
果然下一瞬,虞红裳就听此人道:“除此之外,自今年年初以来,天下以水灾奏者,日有十数,月前都城大水,天雨不止,此所谓水不润下也!
《汉书·五行志》曰,‘简宗庙,不祷祠,废祭祀,逆天时,则水不润下’。天子恭事天地神祇,肃祗祖宗,山川之祀,罔不秩举,至于号令,必顺天时,非逆天时也,非废祭祀也,非不祷祠也。
然而上天出此变者,晓谕陛下以简宗庙也。宗庙以承为重,故古先帝王即位之始,必有副贰,以重宗庙也——”
他说到这里,满朝的臣子都是一阵哗然震响。礼部尚书与两位侍郎全力弹压,都无法止住文华殿内的喧闹之声。
虞红裳的脸色,也微微沉冷。
这位礼部郎中的意思是,天子对天地山川之神以及祖宗都很恭敬,在朝政上也很用心,是什么缘由导致天灾呢?就是因帝王副贰——储君未立,朝纲不稳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