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陈铭点点头,“你要是改变主意了,想进康复中心工作,跟我来说一声。”
陈民安老婆王玉珍有些心动:“民安,要不你也去医院工作算了,虽然工资不高,但胜在安稳。搞大棚很累人的。”
“不用不用,搞大棚也不是天天要干活。我做惯了,搞大棚反而更自由一些。两个人都去上班,就顾不上家里了。”陈民安有自己的想法。
“嫂子,你就别为难民安哥了。自己当老板也挺不错的。以后运动康复中心建起来了,咱们茶树村也是寸土寸金,你家要是拥有几个大棚,绝对是坐着赚钱。”陈铭说道。
“陈医师说得对,民安自己有想法,就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去干。我看着我们茶树村以后也不会缺一口吃的。只要不懒,人人都有发财的机会。”陈帮有这一回也站在儿子这一边。
其实陈帮有心里还是想让陈民安做瓦罐,但是不敢说出来,不然的话,不光是他儿子的老婆,还有他自己老婆都要跳出来跟他干架。一把老骨头非要给拆了不可。
“现在是干什么都赚钱。对了,陈医师,上次你做的那一窑细活,还剩下一些没放到集市上去卖掉。前几天,我准备拿去赶集,结果被一个病人看到了,就问我瓦罐怎么卖。我以为他没诚心买,就喊了个高价钱,谁知道人家价都没还,直接买下了。就几个茶壶,卖了好几百。我去把钱拿给你。”陈帮有想起一件很开心的事。
陈铭连忙将陈帮有给拉住:“帮有叔,别去拿了,就当我孝敬你喝酒的。你知道的,我现在收入不低。”
“看不上这点了?”陈帮有笑道。
“不是看不上,是不该拿。不是你帮有叔,谁会这么尽心的教我?”陈铭真不是因为钱少而看不上,苦日子他经历过。
“好好好,你有这份心,老头子我就收下了。手艺只要学精了,总有值钱的时候。可惜我这份手艺,现在没人看得上眼了。”陈帮有是意有所指。
陈民安一听就听出味道来了:“爸,随你怎么说,我也不会跟你去学做瓦罐。我可受不了那个罪。”
“你懂个屁。现在做瓦罐,谁还做那种大瓦坛子?都是做细活。几个茶壶,有多重,做得再仔细,十分钟就做出来了。我们这的窑要是做一下改造,烧出来的细活更漂亮。不比你种大棚更累人。我算是看明白了,有钱来咱们这里做康复的,每一个缺钱的,只要看上了眼,多少钱都一口气拿下,都不带眨眼。”陈帮有看似年纪大了,但不是老糊涂,他看得比很多年轻人还要更明白。
“爸,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陈民安有些不解。
陈铭也很是吃惊。
“其实我也是听苏支书说的。苏支书找我们这些老瓦罐匠谈话,说起城里专门还有搞陶艺的,城里的娃都跑去做瓦罐。”陈帮有说道。
“苏支书想让你们重新把瓦罐搞起来?”陈民安问道。
“嗯,不过是想让我们做高档精品瓦罐,不是做过去的那种酸菜坛子。”陈帮有说道。
陈民安被说得有些动心,但是他没说话。
真要是一个小茶壶都能够值几十上百块钱,做这一行利润可比种大棚还要高。而且种大棚有多累人,陈民安是有体会的。俗话说一分地一亩田。说的是种一分地比种一亩田还要累人。种大棚可比种普通的地累人多了。
陈铭也没说话。
王玉珍则在一旁催促:“赶紧干活吧,待会天黑了。”
王玉珍是生怕丈夫被公公忽悠着去做瓦罐了。
茶树村这里有句俗话叫好女不嫁瓦罐匠,做瓦罐的天天躬腰驼背,时间一长,腰不行。而且平常没穿过一身干净衣服,浑身泥浆,不体面。
以前村子里都赚不到钱,做瓦罐是个好门路。现在不缺赚钱的路子,就没人愿意学做瓦罐了。别看城里人搞陶艺,他们是做着玩,真让他们做为一份养家糊口的活计,有多少人能够坚持得住?
“陈医师,待会去家里去,一起喝点。你民安哥刚回来,你们一起好好聊聊。”陈帮有说道。
“要得。”陈铭从地上捡起一根扁担,挑起一担谷子就往陈帮有家走去。
晚上,陈铭在陈帮有家吃了晚饭,酒足饭饱。陈民安将陈铭送到家。
“陈医师,我跟你讲句实在话。我晓得我爸的意思,他想让我捡起他的手艺。其实我也有这份心思。但是我婆娘肯定是不同意的。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到这把年纪了,也不想跟婆娘吵吵吵的。”陈民安说道。
“民安哥,其实你不要急着做决定。既然苏支书来找帮有叔他们这些做瓦罐的老人,自然是对瓦罐这个行业做过了调研。那你就找她,去那些地方参观一下,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有没有前途。你要种大棚,也可以,我可以帮你把地弄一下,赚钱也不难。”陈铭拍了拍陈民安的肩膀。一个男人夹在父母与老婆中间,其实很多时候也是挺为难的。
“嗯,我明天去找苏支书问问看。”陈民安暗自下定了决心。
苏沫曦似乎早就料到村里会有人找她问陶艺的事情,她那里早就准备好现代化陶器工厂的视频。别人是如何做出精美的陶器的。与这些地方相比,茶树村的瓦罐生产虽然有很多先天不足。不掌握现代化工艺技术,而且没有生产精品陶器的技术与经验。但是茶树村也有茶树村的优势。茶树村有很长的陶器生产历史,有代代传承的制作瓦罐的技艺。非常适合小批量精品陶器的生产。而且,如今的茶树村有一个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运动康复中心将会给茶树村带来一大批潜在的优质客户。
陈铭第二天再次碰到陈民安的时候,陈民安神情激昂地告诉陈铭,他准备重操茶树村代代流传的旧业。
“嫂子同意了?”陈铭问道。
“你嫂子在苏支书面前,哪里是对手?被苏支书三两句话就说服了。”看来陈民安内心还是想子承父业的,不想看到父亲唉声叹气的。
“民安哥,你给我句老实话,你自己到底想不想?”陈铭笑着问道。
“小时候是很想的,那个时候我爸老嫌我捣蛋,不准我去窑里。后来长大了,我就不想了。但是现在看着我爸那个样子,又于心不忍。”陈民安叹了一口气。
“那你到底会不会做瓦罐啊?”陈铭问道。
“咱们窑边出生的,生下来就开始玩泥巴,怎么可能不会做?只是做细活可能不是那么容易,但总能够练得出来,毕竟有童子功在身。”陈民安对做瓦罐并不胆怯。出生在瓦罐匠家中的男孩子,从小就被手把手地教。从那个时候,手艺便已经刻骨铭心了,有个时候,做梦都在做瓦罐,只看到那个转盘不停地转,捉都捉不住,转着转着就转床底下了。
“那你的大棚呢?”陈铭问道。
“大棚照搞啊。大棚里又不是每天都有事做。你嫂子下了班也可以去照看一下。做瓦罐以后只做细活,可以慢工出精品。重要的是要精益求精。”陈民安的决心挺大的。回乡了,不是为了清闲,不但要照看着家里老人小孩,钱也不能少赚。毕竟这世道,没钱真的是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