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总工程师,他终于站出来说话了:
“我们现在原料药材的质量无法得到保证,制药生产工艺的落后,处方使用的技术原则和评价标准的不完善…这些都让中药注射剂陷入用药风险。”
“但科学技术是需要不断创新,在创新中求生存,我刚到公司半年,作为总工我有责任也愿意在提高中药提取工艺上尽心竭力。”
刘总工的这番发言,表明了他支持萧建军的立场和观点。
他入公司时间不长,但对萧建军这位年轻的销售公司总经理印象深刻,觉得此人目光炯炯,非池中物。
“刘总工刚才说的保密配方和中药保护品种,这是国家刚出台的政策,对于中成药创新的一项政策支持,这个我们是可以尝试的。”
张佳丽也站出来为自己的情人说上二句,她的弦外之音就是改进剂型是有相应回报的,她愿意去做公关申报。
两位在生产工艺和对外公关的重量级人物一发言,场内一片哗然,引起了广泛的议论,风向有所转变。
实在是啧啧称奇,被称为公司上市助推器的参麦和鱼腥草注射液,谁也没想到会遭受这么大的争议,一向不被人加以重视的安全性,推上了热议顶端。
现在基本形成了二派,是改剂提高工艺,还是照旧进行?该到了决策的时候了。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去投向会议桌上首的两位人物:公司董事长程有福,和药研所所长、本针剂项目的首席研究员张文宾教授。
程有福炯炯目光扫视四周一边,最后落在其恩师张文宾身上,他俯身过去在恩师耳边低声道:“老师,这事还是由您来定夺吧。”
程有福把这事的最终决定权交给恩师张文宾,一是出身尊敬,二是连他自己也是犹豫不定。
作为商人他应该是唯利是图,但作为做药人要受到良心谴责。
一直在场中冷眼旁观、冷静思考的张文宾,其实内心是十分矛盾纠结,甚至于痛苦。
他出身中医世家,对于中西医结合或综合疗法,他是支持者之一。
但这是医,对于药方面他却坚持中药和西药的纯粹化,提倡纯中药制剂,反对中西药混合的所谓复方制剂。
中药注射剂的研发初衷,是为了在战场上救人,是特殊历史条件下诞生的“另类”。
而如今是和平年代,竟然还在延用特殊年代的思路和方法,确实让人费解。
按张文宾的看法,复方中药注射剂这种中医不认,西医更不认,一年销售额有超过1000亿的‘怪胎’,早应该引起国家的重视。
造成目前全社会这种情况的一个最大因素,就是一个利益的追求。
举国上下各级政府都忙于招商引资,大搞开发区建设,官员考核的一个重要指标就是gdp,所以,地方政府要求本土企业为gdp做贡献。
制药企业就不用说了,只要是取得所谓的合法身份的药品,想尽办法往市场上去卖。
医院滥用情况严重,是诱发不良反应增多的原因。
现在医院都在追究经济效益,中药注射剂利润空间大,占住院使用费用很大比重。
一个中药注射剂可对应治疗疾病超过一百多种,每次费用大多在千元以上。
一种中药注射剂竟能治疗“百病”,它的滥用让不良反应数据呈现上升趋势。
在国内,中药注射剂并没有统一的质量检测标准,不同的生产厂由于技术水平不同,所生产出来的中药注射剂品质不一。
“诸位,既然有福董事长把这件事情的决策权交给了我,那我就来发表自己的真实想法。”张文宾咳嗽二声清了清自己的喉咙:
“作为搞了一辈子中医中药的学者而说,我很惭愧,没有做出一款能算得上原创新药,因为我们眼下没有这样的原创土壤。”
坐在张文宾不远处的萧建军,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这位西南中医药界的泰斗式人物。
他跟张教授见面不多,更没有面对面交流过,只是听闻过他是一位严谨的中医药科学家。
“我刚才听了许多同志的发言,感触颇深,我非常赞同这位姓萧的年轻老总所言,我们都是有良知的做药人,做好药做良心药不光是天邦制药的企业宗旨,更是我们做药人的底线。”
“所以,我决定把参麦注射液和鱼腥草注射剂都做不同程度的工艺提升,使用禁忌说明,重新配方等处理。”
刘文宾此番发言基本是一锤定音,使得刚安静下来的会议室里又开始交头接耳的唏嘘。
萧建军眼前一亮,不由得对这位老前辈肃然起敬。
“诸位也不必过度担忧产品的空档太长,我想说把参麦和鱼腥草分成二批前后推出。”
“参麦注射液是由民间组方生麦饮汤剂提取精制而成,它是有红参、麦冬、五味子等组方,有益气养阴、复脉固虚脱等功效,临床用于低血压,心力衰竭,冠心病等症,说白了属于补药。”
“参麦注射剂的配方可以不变,生产工艺作适当提升,提高人参皂甙纯度即可,马上投入临床试验,另外我们在产品使用说明书上,表注尽量使用肌肉注射,静脉点滴时的速率和每天使用量。”
张教授讲话时下面鸦雀无声,他喝了口茶继续道:
“关于鱼腥草注射剂我决定重新组方,做改进型新药处理,把复方制剂改进为纯中药提取,重新做实验重新申报,推迟一二年在所不惜。”
“这个新型注射剂出品时还要表注禁忌:孕妇和六岁儿童及以下禁用,静脉点滴的用量和点滴速率限定。”
刘文宾的话刚完,萧建军第一个站起来鼓掌,随后是程有福…最后是全体起站鼓掌。
“谢谢老师…”程有福激动地双手握住恩师的手,这既减除了产品的空档期,又消除了他内心的愧疚。
“不用谢我…有福,你有一位赤胆忠心的部下,应该感到庆幸。”
师徒俩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萧建军。
天邦制药股份注射剂总算是尘埃落定,大家分头去忙,而所有新老品牌目前都处在一个公关最紧要关头。
今年开始,所有的地方准标药品都得重新向国家药监局申报,由地标升国标。
这个声势浩大的置换工程,全国有几十万个地方批准文号,在二年之内全部完成,堪称世界之最。
全国各地的大小药厂都向首都进发,那二年,首都的酒店宾馆不知又增加了多少?
天邦制药股份大小品种有二十几个,除了六个算是新上市的品种,其它都是老旧品种,基本上没有在市场上销售的僵死品种。
但这些批号如果不申报就算是废掉了,这相当可惜,万一那天市场上又有需求呢?
还有就是虽然不挣钱,但可以冲整个公司销量,壮大企业规模。
要把这些老旧产品到国家药监局升为国药准字,除了申报材料,还得生产并形成销售,否则没有生产批次和销售数据佐证,国家药监局是按僵尸品种论处,是绝对不会批复的。
所以,张佳丽现在主要精力则放在药监局、发改委、社保部以及医学会、药学会的联系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