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鹤苦笑一声,知道源清素之前已经看出自己情绪的不对。
“我是舍不得。”她望着举手提问的小巫女们,呢喃着说。
坐在后排的孩子,为了看清憧憬的神巫,把手搭在别人肩上。
更后面的孩子,视线被遮住,为了看得更清楚,不得不站起来。
重重叠叠,一定很温暖的吧?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一辈子带着她们做早课。
等挫败神道教的计划,就是她被处死的时候。
明明是死,比去九州更艰难的处境,不知为何,田鹤心里却意外的轻松。
这些孩子,不会再走她当年的路了,胆小的人,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田鹤甚至能心平气和地去想,下一代的出云巫女会是谁呢?
跳神乐舞的两个孩子都不错。
器量或温柔,或威严,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的出云巫女会在她们中选出来。
但是啊,会不会是摇铃巫女小樱呢?
不过那个孩子调皮、贪睡、没有任何忧愁,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担任巫女的人选,就像她当年一样。
源清素看着出云巫女的侧脸,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一缕阳光突然驱散晨雾,照在田鹤脸上。
“是早上啊。”田鹤转过身,笑着对源清素说。
“嗯?”源清素不解。
这不是早上,难道还能是黄昏?
他正要开口,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
“啊,太阳出来了!”
“我们是第一批参拜的人吧?”
“ins上说,出云大社在结缘上非常灵验,而一天中第一个参拜的人,运气会更好!”
“你想和谁结缘啊?我猜猜,他?”
“哎呀,他还是个高中生呢,怎么会是他!”
“脸都红了,还说不是。”
“说不是就不是,你才想和他结缘吧?你这个明明有孩子的单身母亲!居然惦记一个高中生!邪恶!下流!”
“真有精神,啊——,好困。”
“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和英梨梨结缘,不行的话,血小板也可以。”
“血小板?!”
阳光驱散雾霭,空气变得清爽,优花、兔子、鲤鱼、马脸、胖子等人,从长长的参道尽头走来。
“不闹了,不闹了!”优花推开恼羞成怒的兔子,“快到正殿了,我们走快一点,抢在第一个参......”
她回过头,看向逐渐散开的雾霭,浑身颤抖了一下,僵在那里。
“怎么了?”兔子忍不住问,同时也看了过去。
迷迷蒙蒙的雾霭中,一位十分俊美清秀的青年,带着浅浅的笑容注视他们。
源清素!
这一刻,兔子不知道自己的心跳是停了,还是要从胸口跳出来。
她全身麻痹。
没有思考,基于本能,她拉住优花就往后跑。
优花任由她拉着自己,身体因为恐惧,僵硬得像是冬日里被冻在冰湖里的青蛙。
“喂,怎么了?”胖子等人还没进入能看清源清素的范围。
“走!”雾气中,传来兔子撕裂一般的声音。
被声音吸引,田鹤回神,转过头来。
九组的人已经消失在远方的雾霭中,她也没用神力去查看。
“怎么了?”她奇怪地问。
“游客。大清早,以为没人,结果在浓雾中看见一堆人,估计被吓坏了吧。”源清素笑道。
“一般人不知道巫女要做早课呢。”田鹤也笑起来。
“说起这个,我在京都的第一天,天还没亮,就听见‘哲学之路’传来和尚的诵经声,也被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不是修行者的和尚,为了让诵经声更有‘佛性’,每天早上都要练习,跟唱歌似的。”
“不管哪一行,哪一业,勤奋都是少不了呢。”
“嗯,连天才如我,也必须勤奋,或者说,异于常人的勤奋,也是我的天赋之一。”源清素说。
田鹤打量他两眼,掩嘴笑道:“清素君也会开玩笑啊。”
“嗯?”源清素楞了一下,随后笑出来,“就当是玩笑吧,对了,你见到沙耶加的时候,记得替我向她问好,跟她说,我依然记得她穿黑色连衣裙的身影。”
说完这话,源清素发现自己的确会开玩笑。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朴实、忠厚的男人,一心想着娶两个老婆,其余什么都不关心呢。
不过,这除了是一个玩笑,还是一个暗号。
“好的。”田鹤点头。
源清素想着九组那些人应该跑远了,便举起手,对神林御子示意了一下。
他指着参道的方向,意思是要离开一下。
丝丝缕缕的雾霭中,宛如纤尘不染的仙子的神林御子,不满地微微蹙眉,但最后还是用眼神同意了,并警告他不准走远,早点回来。
源清素回了一个遵命的眼神,转身走向参道。
◇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马脸边跑,边不解地问。
“源...是源清素,我看见他了。”兔子声音沙哑。
“什么?!”众人惊叫,心跳骤止。
“他怎么会在这里?!”鲤鱼心慌意乱道。
“完了完了完了!”胖子嘴里拼命念叨,眼神飘忽,恨不得躲进便利店前的垃圾桶里。
“不要慌,去人多的地方!”这么说的和尚,心跳如雷鸣,他甚至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不行!”兔子费劲地咽下一口唾沫,“现在时间还早,街上根本没有人!”
浓雾没散开的清晨,别说是出云,就算是东京最繁华的银座,此时此刻也看不到几个人影。
“早班车,逃进早班车!”工薪族·马脸灵光一闪,大吼道。
“好主意,走!”猴子当机立断。
“对不起...对不起...”优花的意识,终于摆脱了身体的麻痹,“对不起,是我害了大家。”
“你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家伙会在那里!”兔子立马安慰。
“道歉之后再说,现在先逃命!”和尚边跑,边回头看。
半散开的大雾,被笼罩的出云大社,如同一只蹲伏的怪物。
在周围诧异的眼神中,几人冲进车站,站在人最多的月台。
他们大喘着气。
兔子、优花相互搀扶;猴子、和尚手撑膝盖;
马脸背靠着墙壁,近乎要滑到地上。
鲤鱼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握得死紧的掌心,渗出汗水。
胖子像是没有跑一样,既不气喘,也不疲惫,只是一个劲地念叨:“完了完了完了,投降吧,我要投降。”
“闭嘴!”马脸使劲拍了他一下,“你想害死我们吗?”
胖子不再发出声音,但嘴唇颤抖,依然在无声的呢喃着,那张脸白得没有一丝其余色彩。
“对不起。”优花内心满是愧疚,她恨不得跳进铁轨,被疾驰的电车撞成血沫。
如果不是源清素认识她,大家根本不用陷入危险。
“出去玩是大家的提议,和你没关系。”猴子喘着气,直起腰,擦了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