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祖亮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不想把知道的情报都说出来,说来惭愧当年我来西北,只是见于西贼与大宋定有一战,兴许可以赚点渔利,没想到偶然之间遇见了张元,也是两人惺惺相惜,他大谈报国无门之憾我一时糊涂竟然受他蛊惑。。”
苏渭胡子一吹道:“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当年我要知道李元昊能有如此野心我早该来这西北投他不是去了东南寻梁川!”
郑祖亮愣了一下,大哥。。您当这是愉乐消遣呢。。敢情不是冲着报效朝廷来的,连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能脱口而出,做人能不能有点原则,这跟墙头草似的,哪里吹往哪里倒,闹着玩呢?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有契丹人有老生狂徒还有这么多兵卒各个好战争先。。真他娘是为打仗卯足了劲啊!
“张元从未与我讲过他的生平,我也未曾听说大宋有他的亲朋来投靠于他,但是他与我多次醉酒后都曾吐露,定要借李元昊之手将朝廷之上的蠹虫清出庙宇,靖清群侧实现他的忠君报负。”
“同样的,我与他共事多年,他也未曾问我的身份来历,李氏不是善与之辈,要是知道了我们的根底,祸及家人是免不了的。。”
苏渭本想通过郑祖亮得知张元的底细,再想办法将他除掉,谁知这条路子并不可行。
万幸的是自从郑祖亮脱离了党项,加上梁川疯狂地对大宋往西夏走私的商队下手,各种物资无法运抵西夏,西夏国内物价飞涨,耶律重光手下人来报,现在西夏粮食一斗要两三百文,大宋才数十文,百姓民不聊生,长此以往就不知李元昊能否震住国内的民怨了。
梁川几日不在定川寨,回来立即返回固原先镇戎军先面见夏竦,见顶头上司当然不能空着手去,这次赚得两手流油,梁川备了五万贯的大礼,载着好几车箱子,一同送去给夏竦。
送钱这种事梁川印象中好像对范仲淹这样的大人物没什么用,还会遭人耻笑,但是对夏竦是一定管用的,夏竦这个人在西北这样的条件下吃穿用度全是一等一的奢华高档物件,吃的要精肴细脍,穿的要蜀绣湖丝,每每梁川到镇戎碰到范仲淹还有韩琦再面见夏竦,总有先遇到两个叫花子然后跟地主老财汇报的错觉。
历史上夏竦就以贪财出了名。
夏竦知道梁川把手底下私募的三千个秦兵擅离调离了定川寨,本想给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小子一点敲打,谁知梁川送来了五万贯金银,眼睛看着那金银都直了,敲打的念头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身边放着一个辛无病,这小子办事倒算利索,眼线布得紧密。
“好好干,本官看你。。”
夏竦要的可不就是梁川这种能出主意又会来事的下属嘛!自己身边两个副官范仲淹与韩琦就是给自己添堵的,办啥啥不成,三天一小气,五天一大气,气得他血压时常飙升,就差拿刀砍人!要是多几个像梁川的这样的人,便是西贼不平又如何,自己舒坦就行了!
梁川从固原返回定川寨,出城时还碰到了杨琪,杨琪沾了梁川的光官升了一级,朝廷给赏了一个副招讨,随夏竦留守镇戎军,两人相遇梁川先是一阵道贺,杨琪倒是有些尴尬,没多聊几句就转头而去。
在汴京他吃梁川的亏,在西北风头还是被他抢得一点不剩,一败再败,何以言勇?
反观梁川也跟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当初他也没为难自己,说起来自己还得谢谢他,过去的事再去计较就更没有滋味了。
梁川返回定川寨,苏渭并未在郑祖亮身上探听到张元的有用情报,张元的身份极为神秘,后世多少史学家对其身世进行考证,努力了几百年依旧没有什么突破,所以他也并不意外。
倒让他意外地是,郑祖亮要走了。。
“我可能得走了,现在是你们的天下了,我们这把老骨头该让位了。”
“员外何出此言,莫不是笑话我等不自量力,不愿为大宋出一分力。”
郑祖亮来了西北多年,一刻也没有回过故土,却也是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故乡,这些年可谓是抛家弃子,远在他乡成为孤家寡人,虽然小有成就,却无一人分享,更多的时候自已的内心聊聊,实在难以言表。
他想念家乡的结发妻子,想念自己的两个孩子,自己虽然贵为西夏三司上使,却一刻也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怕的就是给自己的子孙带来灾祸。
富不还乡锦衣夜行还有什么意义呢?李元昊败相已露,就是梁川不来寻他回国,他也要开始为自己谋求后路。
多少个黄昏日落,他站在兴庆府的城头上,看着还没有吃过黄砂,婉如玉带一样的黄河清澈的河流从自己眼前流过,流向大宋,流向故土。
太阳东升西落,落下的地方正好是自己的家,有家却回不得。
一切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样,他甚至为张元感到悲哀,当初是两人意气风发相约要同往兴庆府,立誓要大宋后悔没有重视他们这样的人才,自己眼下却是独自逃离那片是非之地,日后张元他要如何脱身?
惺惺相惜!
曾经两人雄心满怀,以为凭他们两人的力量可以改变这个世界,让不可一世的大宋赵官家向他们屈服。
没想到一个配军梁川,如此卑微的小人物就无情地击碎了他的梦!
可能是一条不归路,那一夜豪情两人都是阔步向前永不回头,如今呢,他只身离去。。
唉。。
“哥儿,你知道我的苦衷。”
梁川愤然地看了一眼苍桑而无奈的郑祖亮,郑祖亮助李元昊打下若大江山,史书上却不能有他只言片语,对一位渴求功名的人来说,这是莫大的痛苦,可是要是用他的家人性命祖宗基业来换这一世骂名,饶是郑祖亮丧心病狂,决计也做不出来。
为什么梁川赌定郑祖亮一定会跟他回大宋,就是因为石头出现了。
这个郑家的独苗是郑祖亮最后的软胁,他就是再疯狂也不敢断了他们郑家的香火。
否则他大可以真名示天下,何必藏头缩尾,还不就是怕祸及子孙?
这个男人胸怀抱负,却与自己一样是个血性男儿,而不是冷血畜牲。
梁川看着郑祖亮背着自己的样子,突然想起了当年他将自己从兴化大狱中救出来的光景,只不过当初的郑祖亮意气风发,不似如今暮气沉沉。
世事无常。
郑祖亮经此一遭心怀无比超脱,世事洞烛于胸,看着梁川的双眼笑道:“想当初咱们初次见面我只念你是英雄大义出手救了我那顽劣的儿子,不曾想这竟是老天爷送我与你的莫大机缘!”
“员外在兴化多次出手相救,昔日梁某龌龊不足挂齿,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员外多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