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厚朴备好几龛精致酒菜,自己乔装打扮一番,化做酒楼送菜的小厮,点头哈腰一路跟进了刑部。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直闯刑部大狱,要是出点什么样差池,那就是掉脑袋的大事,孙厚朴却没有一刻犹豫,马上准备好行头,进天牢看视梁川。
刑部位于皇城之外,御道街左畔,属于外围的朝廷办事机构。
到了夜里除了当值的官员胥吏,所剩的人员不多了,两个人一路畅行无阻一直到达了刑部之外。刑部之后还官兵把守,钱道威将酒菜发给众人,拉着守狱的官兵到一旁去叙旧,朝孙厚朴点了点头道:“你,去,把我的菜端到里间,我先陪哥几个喝两盅。”
孙厚朴的腰躬得跟虾米似的,伙计的作派学得有模有样,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
“是。”
一切都水到渠成,孙厚朴自然而娴熟地混进了刑部大狱,梁川看到小厮打扮样的孙厚朴,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大事已经成了一半。
梁川并没有儿女情长,净挑要紧地讲,把自己的谋划布局全部说与孙厚朴。一趟光跑腿费就值两万贯,倒不是心疼这点小钱,梁川寻他来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他汗流浃背双腿酥软:“大宋的命运可在你肩上了。
什么他娘的大宋的命运就在我肩上了?我就一商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份量了?
孙厚朴听得云里雾里,梁川要他做的他知道,可是这个节骨眼不做他自己的事,净挑着赵允让的家事来做,难道梁川急糊涂了?
不过有一句话却是听得孙厚朴心脏狂跳!
一顶白帽子!
王爷戴白帽,那不就是皇帝!
梁川想干嘛,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想着去做这种诛九族的大事?
看着梁川一脸严肃却不像是说笑,他只好句句不落地记在心中!
钱道威在外还没有喝完一坛子酒,孙厚朴便出了刑狱,回道:“大人,酒菜已布好。”
钱道威很满意,没有拖泥带水给他找麻烦,这么快就完事了,麻利地就将人领了出去,回狱中豪饮去了。
孙厚朴胸膛之中热血激荡,血液沸腾让他不能自已,一路狂奔往双龙巷,竟然不带半分喘气的。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撞开了赵允让家的大门,此时无事寻常人家早已入睡,赵允让家平日更无客人,谁人会半夜来敲门?
“赵大人!”
“朴哥儿,你如何来了?”
“大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三哥让我来的,有要事。。!”
赵允让一愣,心想梁川不是受丁谓被贬一案进了刑部大狱吗,怎么还能带话?大半夜的在什么话不能明天说吗?
“屋里坐。”
一进内堂孙厚朴就给赵允让跪下了,赵允让受不起这大礼,忙不迭扶起孙厚朴道:“朴哥儿你这是?”
梁川吩咐孙厚朴一见到赵允让一定要下跪,口气一定要谦卑,接着再转答梁川的原话。
孙厚朴定了定神,干咳了一声,调匀了呼吸。
赵允让看得有些紧张,说什么话让他这么如临大敌的。
“有话但说无妨,是不是让我找人去疏通搭救三郎?唉。。这事。。”
赵允让当初一听梁川出事入了狱不是没有波澜,他也想尽一份帮一帮这个帮了自己无数的恩人,只可惜落魄的皇族不如鸡,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别人更不会卖自己的面子!
“三哥说:请赵大人近日闭门谢客,不与外人接触,不谈论朝政,不日将有一顶黄帽子落到小赵王爷的头上!”
孙厚朴这可是拼了天大的勇气才讲出来,说完呼吸都乱了,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不臣之论呀!
小赵王爷?黄帽子?赵允让厚道惯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琢磨一会,王加白帽?想通的那一瞬间天灵盖有如雷击,头皮都快翻了过来,身体石化一般:“你说。。你说什么?”
“三哥让大人闭门谢客不谈时政。。。”
“停停停。。
梁川天大的胆子胆敢妄议立储之事。。
便是他一个宗室子弟也不敢去想这种事,梁川是谁?他就是一个平头小老百姓,还是一个有牢狱之灾的老百姓,他还敢想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赵允让痛苦而震惊地闭上眼睛,一切都说得通了。。
原来梁川这一盘大棋早就在谋划当中,自己与自己的儿子早就成了他们棋盘中的一枚棋子!
自己这个连乞丐都难得上门要饭的落魄王孙,平日里一个正眼瞧自己的人也没有,自打碰上了梁川这个人,他就是送钱送礼三时五节各种问安,还给小赵王爷,不,自己的亲儿子赵宗实他还千里迢迢从清源请来巨儒,施以大教,自己看过孟先生教过的内容,那可是帝王术啊。。
连东宫册立都能算计到,这个梁川是什么人啊。。。
赵宗实读书比一般的孩子晚,因为他身为皇族不想与平民百姓的子弟一样去民间的私塾就学,赵允让又没办法花钱请好先生到家中授课,学业一再耽搁了下来。
孟良臣来了之后,那种超凡的气度彻底折服了赵宗实。
孟良臣授课第一句:“先生我当年在里面的时候!”说的就是当年孟良臣遭人陷害蹲大狱的经历。赵宗实身为宗室子弟,哪里有过这种境遇。
小孩子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提起来了,小孩子读书最怕就是孩子没有兴趣,孟良臣第一步完成了,然后就是用渊博的知识折服了赵宗实。
赵宗实每日晨昏定省,早晚问安,伺奉孟良臣就如同赵允让一般,比对待赵允让还客气恭敬,他说的传授的也更是言听计从。
这个孩子也确实发奋,他想着有着一日好好科考,宗室子弟也能做官,那时候自己的爹爹就能摘掉头顶废物皇族的帽子了。
不过当他歪着脑袋拿着孟良臣教他的帝王术驭人术还有政治规则来问赵允让时,赵允让也疑惑地问孟先生,小儿仅为科考,学这些似乎用不上吧。。
孟良臣坚定地道:“都得学。”连为什么他都懒得解释,梁川让他教帝王术,可是这连他自己也不懂,也是从孔孟圣贤书上悟来的,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梁川得了。
至于梁川说的,那就没错了,照办就是了,这人哪里是什么人呀。。天上几时下雨他都能预见,还有什么他不晓得的。
孟良臣在汴京走动,自从听说官家要从宗室中选择后嗣他就笑了,为什么教赵宗实帝王心术,一切都是有备而来的,天下真有后知五百年的神人。。
所有人都是心焦如麻,城中的人为了皇位焦心火热,四下走动。只有赵允让孟良臣孙厚朴心如止水,静心等待着,梁川的嘴就像是上天的旨意一般,他说的话没有不应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