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一门心思都是在购买年货上，虽说建昌营也有年货能买，但是几十里的山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何况还带着货物，怕是要走一个整天。

所以万钱贵一开了口，众人就都跟着附和，想着哪怕比建昌营那边贵上一些，只要不是太离谱就都在这儿买了。

要知道春节是中华民族最隆重的传统佳节，不论你富贵贫贱，都讲究一个辞旧迎新、团圆平安、兴旺发达，春节已经不仅仅是中国人的一个节日，更是一种精神寄托，一个追求美好的希望。

哪怕平时过惯省衣节食日子的人家，春节时候只要家中还有点儿小钱，也是该花就花，从不吝啬。

万钱贵他们拿眼睛往大车上瞅的时候，没注意赖有毛隐蔽地在后面捅了捅汪茂财的后背，汪茂财赶紧上前一步，笑着对万钱贵说道：“万老哥，卖年货的事儿好说，只是我们商队这次想请万二哥带个路。”他所说的万二哥就是只指万田贵。

万钱贵奇怪道：“带路？带什么路？进关的路汪管事您都熟悉，也就十几里就到关口了，还需要人带路？”

万钱贵刚笑着说道：“不是这条商道，我以前就听说还有一条老山道可以绕过关口直接到建昌营，路上我找了不少人，都说这一带就万老哥和万二哥走过，所以想请你们哥俩带个路。”

这时旁边一个中年村民笑着说道：“汪爷可来得不巧，我那二弟已经出去多日了，不在村里。”

万钱贵皱着眉头看了这个村民一眼，知道是自家的一个远方堂弟，叫做万来福，最是多嘴的一个人。

他现在心里有些奇怪了，商队想绕过关口，逃些关卡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和裕升这么大字号的商号也要逃费，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万钱贵想到这里，就从腰带上解下旱烟袋，蹲在地上就砸吧砸吧起来，心里却是琢磨着汪茂财的用意。

汪茂财看见万钱贵只砸吧不点火，瞬间就反应过来，赶紧从一个伙计哪里讨来洋火（火柴），给万钱贵点上，心里道：“这个老抠，就特么穷得连洋火都舍不得买，这下倒是拿捏起来了。”

万钱贵美美抽了一口烟，然后缓缓说道：“那条道不好走，你这些什么大车和马匹都过不去，单是人过去有什么用？”

汪茂财不经意看了赖有毛寒光逼人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们商队大部分伙计都沿着商道走，只是我们赖副管事有其它事要办，就由他带着几个伙计走小路。”

万钱贵寻思着这事儿恐怕不寻常，还是等自家弟弟回来再说吧。

他就对汪茂财说道：“刚才你也听到了，我家田贵不在，估摸着也就这几日就回来了，你们先去其它村子转两天，难说你这几大车年货也就卖光了，等我弟弟回来再说吧。”

汪茂财笑着说道：“时间可不等人，不行的话，就由万老哥亲自跑一趟可成？费用好说，只要你开口就是。”

万钱贵脸色一变道：“我这条腿就是在那条道上摔瘸的，你还让我再去？”

这时，那个赖副管事上前陪着笑，对万钱贵低声道：“万老哥，确实是有急事儿，就请你出马走一趟，哪怕路上慢点儿都成，我出这个数可成？”

说着向隐秘地向万钱贵伸开了五个手指，万钱贵心中一动，不愧是和裕升，好大的手笔，带趟路就给5个袁大头，简直就等于是拿钱来砸人了。

想了想，他觉得这钱不要白不要，现在可是年关当口，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别说5个大洋，就是一个也值得去走一趟。

当下他看看天色，就说道：“今天不成，那条道有几个险处，天色黑了容易出事儿，咱们明天天色一亮再走。还有，今天先给两个大洋的订金。”

汪茂财悄悄长吁了一口气，和赖有毛对视了一眼，当下就说道：“成，就听万老哥的，明天一早走。”

万钱贵站起来，拿着烟袋在脚底磕了两下，说道：“现在可以看看货了吧？”

汪茂财赶紧道：“看，当然可以看，万老哥挑中什么只管拿，加强都好说。”

双方达成协议，自然皆大欢喜，就见赖副管事招呼几个伙计就把两辆大车上的油布掀开，果然都是年货，包括窗花纸和一些细碎用品都有。

这时也才是下午时分，各家各户都把家里的妇人小孩叫了出来，几十人喜笑颜开挑着年货，颇有些赶集的热闹气氛。

这时万钱贵家的老婆和弟媳带着妞妞也来了，只见妞妞兴奋得看着那些红红绿绿的货品大呼小叫，细小的身躯在人堆里钻进钻出，大黑则是摇着欢快的尾巴寸步不离。

万钱贵是把买年货的事情交给家里两个妇人去操办，反正家里的钱也都在她们手上。他心里着急之前说好的两个大洋的订金。

他看汪茂财正忙着张罗买卖，心里还奇怪这些伙计怎么都像是外行人，连上去帮汪管事招呼一下都不会，转眼看见赖副管事正和一个伙计在嘀咕着什么，心里想着还是把订金先要到手里才踏实，于是就向赖副管事走去。

赖有毛看见万钱贵走过来，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就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两个叮当作响的大洋，递到万钱贵手中，笑着说道：“看我差点儿都忘了，这是订金，万老哥收好了。”

他看着万钱贵拿着大洋还挨个吹了一口放在耳朵上听，知道他是在鉴定大洋的真伪。

心里却是恶狠狠地想着：“这个老东西还真是不知死活，老子的大洋是那么好拿的？等把路探清楚了，老子让你有钱拿没命花。”

万钱贵把大洋贴身藏好，就对赖有毛说道：“赖副管事，咱们这个村子太小，也没多余的房屋，家家都有女眷，住家里也不太方便。在村子西面不远处有一座处废弃的破庙，我一会儿带人帮你们收拾一下，委屈您和几个伙计将就一宿。”

商队既然大部分人要走大路去关口，自然卖了货就可以出发，也就十几里路，天黑前就能进关，冷口关周边就有好几个大村子可以驻扎安歇。

赖有毛知道这也是应有之义，只要有挡风的地方就行，对于他们这些当过土匪的人来说，点个篝火在露天睡一晚也不是个事儿。

万钱贵在赖有毛答应后也没急着离开，而是和他闲扯起来。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这次和裕升来的商队，规模小不说，除了汪茂财这个管事，其他人都面生得紧。

特别是几个伙计，身子都挺得紧绷绷的，个个都是石头脸，连笑一下都不会，哪里有别的商队里，那些伙计手脚勤快麻利，浑身上下都透着机灵劲的模样。这些伙计一看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如果自己是老板，这样的伙计一个都不会要，这不是来帮忙，是来添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