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只是初步怀疑对象,下一步还有更细致的甄别审查,等到审查结束后,绝大部分人都是要放走的。而对于如何通过审查,他可是自信满满,本来就已经算得上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而且出自哪个村?村子在哪里?有什么特征等,早就烂熟于胸,你怎么甄别?
对被与其她女性关在一起,他名义上的妻子张金花更是不会担心,就因为张金花其实比自己还要更像一个中国人,不,她实际上已经是一个中国人了。
她可以为了一颗白菜不惜与小贩讨价还价十几分钟,逼得别人都怕了她,不得不半卖半送将她打发了事,而她也会喜滋滋地回家,就像中了大奖一般夸耀自己的功勋。她也会为了争抢一些便宜货跟人口角,甚至会像个悍妇一样当街撒泼,就是她说自己是日本间谍,周围邻居也不会有人相信。
麻生太郎在牢房里从不与别人说话,别人来搭话也就有一句说一句,就装成一副老实巴交又害怕的样子,除了吃饭和方便,整天就卷缩在墙角睡觉。
就在他收敛了思绪,开始迷迷糊糊起来的时候,牢房走廊传来的凌乱的脚步声。
“所有人都站起来,叫到房号的双手抱头走出来。”
然后,整个牢房就开始喧嚣起来,有喊冤枉的,有呼亲唤戚的,一时之间有些杂乱无章。
“都特么闭嘴!”一声大喝响起,接着“当当”的声音传来,一个丨警丨察拿着手中的警棍狠狠敲击着牢房的铁栅栏,有些挤到前面拉着栅栏呼喊的人,立马被打得哭爹叫娘。
不多时,那个丨警丨察看着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再次叫道:“都给老子听好了,老子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谁特么再敢出声,老子就把你的屎打出来,知道了吗?”
这个走廊里十个房间的人都不敢出声了,那些手指被打肿的只敢小声哼哼,再不敢大声喧哗。
然后有几个丨警丨察就顺着房号依次打开了牢房门,那些被关押的人都是乖乖双手抱头,依次被带了出去。
轮到麻生太郎所在的牢房,他也是双手抱头,跟着前面的人就向走廊外走去。
出了走廊就来到了一个宽敞的院子,所有犯人都贴着院子的墙壁站立着,围墙角的岗楼上有士兵架着机枪。
此时有些胆小的都以为是要被枪毙了,有人大声哭泣起来,还有的人脚软站不住,直接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麻生太郎也跟着坐在地上,一副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
此时,从牢房的大门外走进了几个军官和士兵,他们目光凌厉地望着院子里的着上百号犯人,眼神中透出的寒意让现场本已压抑的气氛多了些肃杀的气息。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了,都是惧怕地不敢看向进来的几人,他们觉得这几个人带来的压力比架在岗楼上的机枪还要更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时,又一个年轻军官走了进来,让众人奇怪的是,这个军官还牵着一个十三四岁,穿着一身干净的蓝色对襟稠衫的少年。
麻生太郎只觉得有些诡异,这么个时候带个看着就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少爷牢房是个什么鬼?
他偷眼看向那个少年,只一眼就被那个少爷长得有些不成比例的大脑袋上那一双不大但是明亮的眼睛所吸引。
那双眼睛就像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不含一丁点儿杂质,也像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
他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想起来了,那是在训练营里他的第一次杀人,那个中国的同学,那个家里贫寒,但是依然热心带着家里的野菜窝饼给他吃的东北乡下少年,他的眼睛也是这样的明亮,也是如星辰般的璀璨。
但是,自己却杀了他,是教官的命令也是训练任务,而且还伪装成了那个少年失足落水溺亡的假象。
其实是自己约他去河中玩耍的时候,双腿锁住了他的双手,然后把他按在水里活活浸死的。
那时自己才十二岁,而那个少年才十一岁,自己已经刻意去忘掉了他的名字,只记得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如此晶莹剔透的眼睛,只记得当时自己有些紧张,也有一些负罪感。
但是,在看着那个少年的母亲,一个东北乡下村妇在河边撕心裂肺的哭喊之时,他居然还升起了一些快感,一种主宰别人生命的快感。
想到这里的时候,麻生太郎再次偷偷将目光看向了那个小少爷。
突然,他发现那个少爷的目光也怔怔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明亮得有些让人刺眼。
“坏人,他是坏人。”那个少爷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麻生太郎一跳,他刚想装作没事人一样环顾四周,却见几条身影就迅疾扑来,麻生太郎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几双有力的手臂牢牢按在地上,就如他当年把那个东北少年按在水中一样。
接着,麻生太郎的下颚就被一支铁钳般的大手捏住,双颌的剧烈酸痛使他不禁张大了嘴,一团粗厚的布团就被深深塞进了嘴里,他甚至感觉到自己一半的喉咙也被布团塞满,喉咙受到异物刺激的他不禁胸腹翻滚难受,干呕了几下。
还不等他平复胸腹的不适,头上瞬间又被套上了黑布,在一片黑暗中被捆绑起来,又被拖着走向了未知的归属。
这一切发生得是在太快,麻生太郎被拖着走的时候还在纳闷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怎么那个少年就会说自己是坏人,自己哪里坏了?在太原老老实实生活了三年,就连鸡都八嘎的没杀过好吗?(都是张金花那个恶婆娘杀的。)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清河滩训练营门前的空地上,重新换上本来装束的一群老少爷们正在依次上车,今天就是他们训练结束,离开训练场的日子。
卡车驾驶位坐着的依然还是张晓平,只是这次他的副驾驶坐上挤着两个人,就是上次晕车比较厉害的两个,张晓平照顾他们,就让他们坐在了前面。
出来相送的老吴叔只是笑呵呵的与他们点头告别,没有说什么欢迎再来之类的客套话。
不久,卡车就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缓缓驶向太原城方向。
坐在车厢后面的彭枫,看着越来越远的清河滩训练场,看着那个被夕阳披上了一层金边的老军头,心里竟然伸出了一丝不舍,不是舍不得这里安逸的训练生活,而是舍不得这种久违的军营生活。
夏博彦同样看着清河滩,看着愈来愈小的那个身影,也是长叹了一声,说道:“唉……受了这位吴老哥多日的照顾,今日一别,不知相见何期,就只能说几句谢谢了。”
这时,那个领导望着身边的警卫员说道:“刘汉,这次打枪打过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