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转身,田子厚目光涣散的来到供桌前,看到那供桌下方的一块灵位,猛的跪了下去。
昏暗的祠堂中,一个老头站在一旁,看着地上跪着的老人,满脸的心疼之色。
而跪在地上的老者,将头埋在双中捧起来的匣子上,哭声沙哑而压抑。
赵御微微皱眉,他很厌恶这种气氛和感觉。
多年前,他孤苦伶仃的跪在赵家老宅的前堂,看着地上那两具已经面目全非的尸首,甚至都忘记了哭喊。
“小家伙,过来!”
半晌之后,老者朝着赵御招了招手。
赵御走上前,老者从香盒中拿出三柱清香,递给赵御说道:“请香!”
一脸懵逼的赵御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秦家祖祠,他请的哪门子香火啊!
“这……”
赵御没有接香,而是看向了已经收拾好情绪的田子厚。
“捧香!”
田子厚神情严肃的盯着赵御,沉声吩咐道。
赵御虽然愣,但是有些时候,对于田子厚的话还是很顺从的。
双手捧起清香,赵御看到田子厚轻轻将匣子中的灵位拿了出来,摆在祠堂的供桌上。
这个时候的赵御,还以为田子厚让他捧香,是为了孝敬师娘和兄长呢!
正要燃香的赵御,却被一旁的田子厚给拦了下来。
一脸纳闷的赵御正要询问,田子厚却先开口了。
“大哥,敞户!”
田子厚说完,老人先是一愣,随即转身来到祠堂大门的位置,将正门和侧门的八扇门全部打开。
原本昏暗的祠堂,瞬间亮堂了不少。
“跪下,上香!”
田子厚站在赵御的身侧,沉声道。
看着供桌上密密麻麻的牌位,赵御心里咧咧嘴。
说实话,整个秦家,能让他膝盖软下来的,就只有田子厚一个活人了。
跪拜秦家的列宗列祖?赵御想想就觉得膈应!
“跪下!”
看出了赵御的犹豫,一旁的田子厚低喝一声。
看着神色严肃的田子厚,赵御暗自咬咬牙,特么的,就当那些牌位都不存在,自己跪拜的是已经上了秦家祖祠香案的师娘!
想到这里,赵御认真的看了一眼师娘的灵位,点燃清香之后缓缓的跪了下去。
“秦怀阳,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祠堂大门打开之后,看到赵御要请香祭拜秦家列祖,门外的秦长阳终于慌了!
这一拜,可不仅仅是上香那么简单。
赵御是田子厚的儿徒,这种关系在世家子弟当中,那可是除了嫡长子之外,最有身份的!
儿徒,义子。
这两个词在外人看来,似乎都相差不多。
但是身在世家豪门的人都清楚,这两个身份其实有着天壤之别。
如果主人家没有了嫡长子,儿徒是第一位能继承家业的人,即便是亲儿子,不是嫡长子的,身份都比不过赵御这种儿徒!
义子。
秦长阳的大哥,秦家祖祠的守祠奴秦怀阳,就是秦家老爷子当年收下的义子。
所以,在没有秦舞阳的秦家,秦长阳可以继承秦家,而秦怀阳,却只能做一个没有子嗣妻氏的守祠奴!
世家到了一定的地步,家主都会收下几个灵气不错的孩童当义子,可这些义子却是不容许娶妻生子的!
“放心,他看不上秦家的……”
听着门外秦长阳凄厉的质问声,田子厚转头,不屑的看了一眼秦长阳,冷冷的说道。
他太了解赵御了。
要不是这张供桌上有灵儿的牌位,即便是自己这个做师父的命令,赵御也不会屈膝下拜的!
秦家?
或许在一般人眼中,能入驻梅园两甲子的秦家是块诱人的肥肉。
可是对于自己这个徒弟,那是真的看不上眼的!
赵御拜了三拜,起身之后,将手中清香板板正正的竖立在师母和兄长的灵位前。
按道理,上香应该竖立在正中央的香炉当中,可是赵御这香竖的,看着多少有些滑稽。
秦怀阳一愣,已经改名秦舞阳的田子厚却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这个徒弟,有时候执拗的让他都无可奈何!
“秦氏十三代不肖子孙秦舞阳……”
在赵御起身之后,秦舞阳从大哥手中拿过清香,对着密密麻麻的秦家灵位开始高声祈告。
田书灵换了名分,秦子云入了族谱……
世家当中,有些繁文缛节还是少不了的,在秦舞阳祈告的时候,赵御都快要站着睡着了!
终于,十几分钟之后,秦舞阳下拜叩首,这才算是告一段落。
“老三。”
做完这一切之后,秦舞阳转身看向门外的秦长阳。
“你还想怎样?!”
秦长阳此刻眼珠子都红了,虽然秦舞阳说赵御看不上秦家这点基业,但是他却一点都不相信。
荣华富贵面前,有几个人能顶得住诱惑的?
秦家不大,那也只是针对于京都这个首善之地的顶尖世家而言。
对于普通人,秦家就是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想想秦书,那个连秦家老宅都没资格进来的旁系子弟,在京都照样嚣张跋扈!
一些普通人路过都要小心翼翼的娱乐场所,秦书都能凭借秦家这一层身份,挣来一个秦爷的称呼。
一个泥腿子出身,凭借着一些小手段捞了点钱的年轻人,会面对秦家这一份家业不动心?
如果说刚刚秦舞阳说的是站在自己身前的李长歌,秦长阳倒是相信。
但是赵御,一个连说普通话都带着土味的泥腿子,能抵挡得住秦家这么大的一块蛋糕?
“柬请所有和秦家有瓜葛的世家豪门,三天之后秦家祖祠,举行拜师礼,我秦舞阳要入帖收徒!”
秦舞阳转身看了一眼赵御,朗声说道。
今天赵御私闯梅园,看着似乎很解气,但是接下来要面对的,可就不仅仅是一个田家了。
世家豪门之间虽然勾心斗角,但是谁都不愿意看到一个能打破世家平衡和规则的人出现。
赵御今天入梅园,强闯田家祠堂,破中门,改族谱,这已经是泼天的祸端了。
“啊?哦哦,好!我这就去办!”
秦长阳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之后,心中却狂喜不已。
秦舞阳这句话的意思,其他人不明白,但是他却一清二楚。
家主发帖请宴,祖祠继香入徒,秦舞阳既然将散发请柬的事情交给他,说明这个心高气傲的家伙,不是来抢自己位置的。
秦长阳兴高采烈的转身,走出两步之后,转身又走了回来,将一柄钥匙递给了秦舞阳。
“二哥,这是我书房玲珑机阁的钥匙,族谱就在里面,让大哥请玉笔朱砂,将二嫂和侄子的名分改过来……”
秦舞阳一愣,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秦长阳已经带人去搞请柬的事了。
秦怀阳乐呵呵的上前,拍了拍秦舞阳的肩膀。
而赵御却眯起眼睛,死死的盯着身侧的李长歌。
有那么一瞬间,赵御察觉到这个面对死局都处变不惊的家伙,呼吸之间重喘如老牛。
李长歌血灌瞳仁,死死的盯着秦舞阳手中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