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虽然都是极为超脱认知的存在,但都是写死物。现在刘睿影回想起来,那黑色的河水好似从未流动过,就想一块豆腐般,颤巍巍的堆积在河道里。
最关键的一点,岩子起码还是个人。
肩膀上架着一个脑袋,双手双脚健全。
除了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有蚯蚓般的疤痕外,其余的再没什么诡异。
可眼前这从老树的树洞到这“东西”,全都存在于常理之外,没有任何是普通的,可以让刘睿影轻而易举理解的。
胡思乱想了一阵,刘睿影发现这着实是徒劳。既没有解决眼前的诡异,也没能彻底的消除精神中的无力感。显然以他现在的认知,想要找到个差不多的东西来和眼前这诡异放在一起,还做不到,甚至差的很远。
那诡异在立直了身子后,又是纹丝不动的战力了很久。
它的左右两侧缓缓出现了轻微的
动作,似是人的双手在大衣里寻摸着什么东西一般。
这个动作大概只持续了片刻,就又重新归于平静。
刘睿影的耳边忽然传来奇怪的声响,和先前的完全不同,像是笛声。但远没有笛声的清脆悦耳和空灵,反而让刘睿影产生一种难以描述的恐惧,总觉得这笛声能从老树树洞更深邃的内部召唤出来些诡异的东西。
声音是最捉摸不透的,谁也不知道那从何而来,要做什么,想要闭耳不听,却发现那东西拼了命的往你耳朵里钻,像个迫切的魔物,要打破一切障碍。
笛声之间还穿插着一种极为怨毒的哀嚎,声音不到,但明显是配合着这笛声出现的。原本这样的声音并不能让刘睿影感到恐怖,可在这样的环境下,又是从如此诡异的“东西”那里传来,就会化作在心头徘徊不去的神秘。
笛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汗珠从刘睿影的额头、鼻尖渗透出来,鬓角已经全然被汗水打湿。呼吸之间,他觉得背心处先前被莫名的巨力推搡的地方开始燥热瘙痒。
就在他几乎都要松开手中的剑,用双手不顾一切的堵住耳朵的时候,笛声突然戛然而止。
那诡异的东西,将身子又挺立了几分,似是抬起头来,从树洞的缝隙里,凝视着头顶的星光。
一只手从高高抬起。
的确是手!
和刘睿影的手一样!
有五个指头,手心和手背的普通的手。
刘睿影长舒了一口气。
一瞬间的毛孔又合闭起来,汗也蒸发了,整个人仿佛从火海中刚捞出来,被丢进了水里。恢复了呼吸。
终于能确定眼前这诡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是个人,而且是个男人。
因为这只手极为粗糙,皮肤上还覆盖了许多脏东西。长长的指甲应当是很久都没有修剪过,里面藏了一层黑黑的油灰。
这只手在虚空中抓挠着,不断的张开又攥拳,极为有节奏感。但空中空无一物,这样平白无故的抓取,除了能活动一下手掌外,刘睿影再想不到任何用处。
总不至于真的有人能觉得自己可以抓住那星光?
要是他真的是这么想,也在这样做的话,那他一定是个疯子……
这只高高抬起,举过头顶的手,在抓握了一阵后,忽然拍下。
用力一提,将覆盖在身上的残破外衣整个抓起,扔了出去。
这已经不能被称为是一件衣服,因为它着实是太破太旧……几乎全部碎成了一条条的布丝,然后拼凑在一起。
脱去这一层破布,整个人身彻底露了出来。
现在那种无力感已经从刘睿影的精神中被彻底打消,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警惕。
这人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树洞中?
方才吹奏的奇怪曲子又是什么深意?
这些刘睿影都不知道。
但当他看清了这人的穿戴后,却是就觉得极为眼熟,不知在哪里见过。
这人头身材矮小,头顶上带着又高又尖的帽子,脚下踩着一双厚底靴,和戏台上的唱戏的戏子一模一样。
如此怪异的打扮绝对不是任何地方的风格。
中都城里刘睿影没有见过,漠南也不会存在。
、
这一肚子疑惑,全都汇聚成了脑海中一段并不重要但极为奇怪的记忆。
刘睿影想起来,在刚出了下危城后,来到一个吃鱼的地方。那座园子叫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之记得哪里风景很好,装点雅致,鱼很新鲜。
关于那短暂时间的其余记忆,大部分都着落在欧小娥的那位姐妹,欧小芹的身上。
虽然如此,但他还是能想起来,当时因为不知道欧小芹是谁,害怕给自己带来新的麻烦,所以他带着长兴先回了房中。
在欧小芹的侍女上来叫他下去时,借着夕阳,刘睿影看到门外有个奇怪的人影。
个子不高,双肩朝里扣着,头上带着一定尖尖的帽子。双脚正好被门框遮掩,所以刘睿影看不见他穿着什么靴子。
当时他只觉得那人影极为奇怪,尤其是头上的帽子。
刘睿影从未在任何地方见过这样的装束,也在此地没有熟人。
何况要是这人真有事,为何不直接敲门而入?站在门口,不进来,却又暴露出自己的身形,这总是有种说不通的奇怪。
现在刘睿影看到眼前这诡异之人的头上,也带着这样一顶尖尖的帽子,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只是星光不比夕阳,刘睿影还没能在脑海中完全还原出当时的景象。
好在那极为怪意又混乱的笛声已经停止,让他能腾出来脑子仔细想想自己的处境和情况。
从进了树洞之后,似是都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推着他朝前走。甚至连进入这树洞,都不是刘睿影自愿的,而是被人推进来的。
只是身后并没有什么人影,是一股无名的力量,像风一样轻,从自然而起,又归于自然,无处可寻。
这一切定然都有个始作俑者,说不定就是眼前这诡异之人。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刘睿影不知道他的目的,但很显然这人一定是对刘睿影有所求,否则不会大费周章的如此行事。
一个人想要找另一个人帮忙,首先得客客气气的有个好态度,其二自身要有足够的筹码,不能两手空空,只动动嘴皮子就觉得对方应该且必须答应。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和规矩,更不会有事情这样轻而易举的就能办成。
可现在刘睿影站在这里,眼前那诡异之人,却是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好像切断了自己与这周遭一切的关系。
刘睿影甚至觉得,即便他现在提起剑,刺入他的背心中,他也不会闪躲挣扎。
把背后暴露在旁人面前,是一件极为不明智的事情。
一个普通人在走夜路的时候,还会十分警惕的左顾右盼,回头看看走过的后路。
哪怕身后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也会让人毛骨悚然,人的大脑会迅速的给出讯号,让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升起危机的意识。
眼前这人不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但他仍旧如此。
说明他有足够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