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结再度招呼刘睿影落座,这次他看见了,也没有客气,大大方方的坐在厌结的对面。
“真香啊!兄弟你应该吃过不少海鲜吧?”
厌结凑上前去闻了闻,然后闭上眼对着刘睿影问道。
“中都城里,各式各样的海货都有,但我不太喜欢吃。”
刘睿影实话实说的回答。
厌结睁开眼,看到部落里的孩子们,都在眼巴巴得瞅着这里。
展颜一笑,冲他们招了招手。
得到了盟主的许可,这些孩子们一窝蜂的涌上前来,围着桌子。
厌结伸手从盘子里挑选了各大又饱满的青口贝,还不忘沾上汤汁,然后一人发了一个。
这些孩子在得到青口贝后,连谢过盟主都忘了说,又是一窝蜂的离开,捧着自己手中的青口贝到一边去继续玩乐,等着肉熟。
安明拿来的青口贝本身也也没有多少,被厌结一分给孩子,盘子里最多还是剩下十来个。
蝴蝶这时也坐在了桌旁,拿起一个青口贝,放在嘴里一抿,舌头和牙齿就将其中的肉刮了下来。
这吃法极为老练,一看就是需要吃很多青口贝才能练出来的。
蝴蝶好似对自己做的前腿骨口碑不是很满意,因为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锅太大了,火候不好掌握……而且调料也不全,只能算是勉强。”
刘睿影没吃,但他知道绝对不是勉强而已。
好吃的人,通常都会做饭,并且在这方面会要求很高。
他看着这一盘青口贝,微微有些走神,但却被一杯递到面前的酒打乱了思路。
“兄弟,请!”
这杯酒是厌结倒的。
从他和刘睿影一起面对那三个李韵雇来的流人刀客时,他就说要和刘睿影喝一杯交杯酒。本来这事早在他的营长中就能完成,却是被安明所打断。
这会儿已经比先前又过去了一两个时辰,迟来的交杯酒,让刘睿影险些都忘了这件事情!
和一个大男人喝交杯酒,刘睿影这杯子估计就只会在蛮族部落里会有这样的经历。
结果根本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甚至丝毫没有波澜。
除了胳膊互相挽着以外,再无什么奇怪的地方。
“交杯酒喝了,按照漠南的规矩,咱们就是兄弟了!这就想爱你光当以你们王域中说的那个……结拜!”
厌结说道。
“盟主看得起在下!”
刘睿影说道。
话音还未全然落下,厌结却是大怒,把酒杯在桌上重重一磕,说道:
“难道我厌结就不配和你成兄弟?”
刘睿影见状顿时改口,厌结这才转怒为喜,开心起来。
“兄弟啊,从这个冬天开始,我就是部落里惟一的盟主了!”
短短一句话,厌结却说了很长的时间。
每说几个字,他都会停下来喝一杯酒。
一句话说完,他已经喝了四五倍酒下肚。
这一杯酒,大约有半斤的分量。
厌结在短短的时间里,喝下去了这么多,却是让他面露红光,精神健烁。但不可避免的,舌头也有些僵直起来……
刘睿影看出他很是开心。
开心之余还夹杂着些感慨。
但方才那句话他却没有听懂……
厌结部落中本来就只有一位盟主,而且厌结坐上这盟主之位的日子也不算短。
这样的话听来没头没尾,甚至还莫名其妙!
“我的意思是说,以后这部落里,只有我一人说了算,再没有人能对我指手画脚,能骑在我脖子上拉屎!”
厌结说完,自己也变得激动不已。
他站起身来,看向辽阔无垠的大漠。
黄沙上点点白,那是先前落下的雪。
苍茫遒劲中,这些从亘古就在此黄沙和落雪,都不知道这个冬天,漠南之上的这些人究竟会迎来什么样的变数。
从厌结的话中,刘睿影大概知道了方才部落里发生了什么。
想必那位安明口中“老不死”的司命,已经死了。
当然,肯定不是老死的。他的死,和厌结先前身上和手上的血污有说不清的关系。
刘睿影又回头看向那几位战师。
安明似是已经融入了他们,正一团和气的言笑风声。
对于厌结部落来说,司命的死亡是一件大师。
这样的大事在今年入冬时发生,也算是一个定数。
不过恐怕没有人会想到,这世上竟然有司命都熬不过的冬天。
他活了太长太长的时间,足足有九十多年。
年过半百,在王域之内就可算作是黄发老人。年逾七十更是古老稀少,就是已经比一甲子还要多了三十年,刘睿影还从未听说过有人如此长寿。
现在部落里的所有人,不论是年龄还是辈分都要比司命矮。
这还是其次。
一个普通老人的过世,最多让儿女孙辈们黯然神伤一阵。但活人的生活还要继续,不可能总是沉浸在回忆之中,所以这怀念之情也是有限度的。
但司命的身份在部落中非同凡响,若是处理不好,则会造成极为猛烈的动荡。
长兴之所以先前拉住厌结,让他不要那么急于公布,正是因为如此。
有些话,尤其是重要的事情,要是说的太着急了,考虑不全面,效果会适得其反,还不如不说。
可事情已经做了,说不说已经不是问题,大家伙儿早晚都会知道。惟一的问题就是什么时候说。
当时间不是最要紧的时候,时机就成了关键!
然而这些方方面面的琐碎,并不是厌结所擅长的,却是长兴该做的事情。
厌结作为盟主,最重要的事情是统帅部落。
他甚至不需要万事都冲在第一个,但绝对要善于用人。
智集给他出谋划策,战师给他足够的武力支撑,猎手负责供应全部落的食物口粮。只要人人都各司其职,那他这个盟主就当的极为称职。
自己做事,只要会做,都不难。
难的是让被人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做事。
事情无论做不做,他都在那,是死的,不会自己生了脚逃跑。但人心却极为活泛,一会儿一变。
上一刻还是笑脸相迎,下一瞬就会放翻脸不认人。
其实他们认的大多都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那人屁股下面坐着的椅子。
做在什么位置上,便能拥有什么样的身份。
敬重的是那身份所带来的附加,无论是谁坐在这个位置上,都能得到相同的东西。
换言之,想让一个人死心塌地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夫妻之间,还有大难临头各自飞一说。更不用提没有血缘和感情的陌生人。
“兄弟,中都城中有这样辽阔的景色吗?”
厌结双手叉腰,背对着刘睿影。
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似是满怀壮志不知该如何抒怀。
刘睿影看着他这副模样,自己却是也莫名的激动起来。
想当初,他单人单骑,出了中都城的那一刻,只觉得这天地大为广阔。
中都城中虽然繁花似锦,但待久了,人总有一种压抑敢。
就像江南的人看惯了小桥流水,就会向往大漠孤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