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夫人的标准如何?”
刘睿影问道。
这次欧小芹却闭口不言。
刘睿影害怕坏了什么规矩讲究,便也老老实实的闭上嘴,跟在身后。
这样的事情无非是银两和人情。
他与华容夫人素昧平生,人情是谈不上,那就只能靠银两。这方面刘睿影倒是不缺底气,只要华容夫人愿意坐下来谈谈,相信能找到一个让双方都觉得合适的价码。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位蛮族智集,不看僧面看佛面,华容夫人应当不至于太过为难他。
欧小芹与这里的所有人都极为熟悉,尤其是开店面铺子的。她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那些个老板掌柜纷纷打招呼,叫一声欧小姐。欧小娥频频点头回礼,还时不时站定身子,和他们闲话几句,聊聊家长。
看着热闹的镇甸,其实并不大。才走了这么点时间,就已经来到了“华容道”的路口。
这里几乎没有行人,左侧有三间石头砌成的房子。
欧小芹说,这里风沙更大,若不用石头砌墙,用不着一年,房子就能被风连根拔起。半夜醒来,身子下面是傻子,眼睛正对着漫天星星。
三间石头屋子成品字形,独立的同时又彼此相连。
屋子中间围着一块空地,空地上中心放着一块巨大的势头,中间被凿除一个空洞,插着根旗杆。
刘睿影顺杆子看去,旗杆顶部的棋子已经被风沙磨损的千疮百孔,颜色也几乎全然退去。但上面的字还依稀可见,“华容道。”
“华容夫人就在这里?”
刘睿影问道。
“她的确是在这里,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见你。”
欧小芹说道。
“有欧小姐在,华容夫人说什么也会见的。”
刘睿影不声不响的拍了个马屁。
但这次欧小娥却没有像先前那般高兴,反而转过身来,对着刘睿影正色道:
“在这里谁的面子都不好使。即便我带着家主欧雅明亲笔写的信也一样,只能说增加点几率罢了。华容夫人若是心情好,见你一面,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给,照样放你过去。要是赶上她烦闷,你就是把整个中都城送给她,她都是臭脸一张,让左右把你乱棒打出。”
欧小娥说完,看刘睿影有几分目瞪口呆,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嫣然一笑,权作安慰。
刘睿影虽然知道她的画中应当有些夸张的成分,但世上没有空穴来风的事情,能被夸张,起码也是根据实际的情况。
回过神,欧小芹已经走进了屋内,刘睿影心里忐忑不安,但也只能快步跟上。
华容道不仅是个道路的名字,还是个酒肆。华容夫人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了这条道路,又以这条道路,命名了这家酒肆。
同时,这里还是她的家。
可这家酒肆却并不是她经营的,华容夫人不是这家酒肆的老板娘。
一个住在酒肆里的人,却不经营酒肆,只能说明她很喜欢酒肆。
喜欢的酒肆人,一定爱喝酒,爱喝酒的人,酒量往往不差。
越是擅长的事情,做起来越是得心应手,便越是喜欢去做。擅长喝酒的人,因为每次都能把旁人喝醉,所以很是自得,便就会经常喝。
刘睿影大体对这位神秘的华容夫人有了些许把握,心里也不再那么彷徨。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与华容夫人之间,虽然不会舞刀弄剑,但也难免一番唇枪舌战。不过她若真不应允刘睿影从华容道去往蛮族部落,说不得刘睿影也只能出剑。
手中的剑是他的唯一退路。
这样的权衡中,谁的剑快,谁的刀锋利,谁说的便是对的。
道理硬不过锋刃。
刘睿影紧了紧手中的剑鞘,静穆下心思,大大方方的站在欧小芹身边。
“别这么紧张,这里挺有风格,你可以随便看看。”
欧小芹打量了一会儿刘睿影,笑着说道。
刘睿影被看穿了心思,也不恼羞成怒,只是同欧小芹一样笑了笑。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欧小芹在心中频频说你了。”
欧小芹叹了口气说道。
“为什么?”
刘睿影问道。
“因为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起码和我们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欧小芹说道。
“都是两条腿,两个胳膊,一双眼睛,一个脑袋,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何况我也不觉得自己比别人长得帅,个头也不算高。”
刘睿影摊摊手说道。
“就是你这般坦然的样子不一样!”
欧小芹说道。
她与欧小芹接触的基本都是世家子弟,其中女的矫情,男的虚伪,尤其好面子。要是轮到他们,欧小芹像方才那样一语中的,说破心思,指不定就要开腔骂娘,甚至动手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刘睿影只是笑了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若是他干脆利落的承认,欧小芹反而有些看不起了。一个男人,男子汉大丈夫,即便不能顶天立地,也要有几分骨气。虽说欧小芹自己是领了家族欧雅明的命前来照拂,但县官不如现管,归根结底,能不能走华容道还是找落在她的身上。所以刘睿影谄媚也情有可原,只会让欧小芹觉得他流于油滑。
要是大怒否认,那不就和世家子弟没什么区别?欧小芹从未接触过查缉司和诏狱,最多是在家族中人的闲谈中有所耳闻。可以说刘睿影的谈吐举止,就是一面镜子,映射出查缉司和诏狱的种种。如果他没有分寸,毫不讲究礼数,那这笔账却是要算在中都查缉司和诏狱的头上。
“欧小姐玩笑了……我最多是比旁人有了几分自知之明罢了。”
刘睿影晃着脑袋说道。
“这一点就极为难得!”
欧小芹说道。
眼神忽然间变得有些复杂。
刘睿影一愣,不知她到底怎么了。但这种眼神,若是自己还和她对视,难免有些失礼。
既然她说这里极具特点,让随意看看,那便随意看看,到底有什么新奇之处。
相比于先前吃鱼的地方,这里可以说是简陋的要命。
靠着窗户有一排敞开式的货架,顶到房顶,最上一层得踩着梯子才能够得着。刘睿影退后几步,伸着脖子敲了敲,发现最顶层什么都没有,空在那里吃灰。
下面的三层,每一层中间打着隔板,又分为了三层,一个挨一个的摆着盘子,里面盛着凉菜。
个数虽多,但样数着实少的可怜,只有四种。
小葱拌豆腐,熏豆干,红油豆皮和牛杂。
除了一道荤菜以外,三样都是豆腐。
这却是让他想起了震北王域戈壁滩矿场上的那家酒肆,老板娘的
店里,虽受欢迎的也是豆腐干。
货架旁边散乱的摆着几张桌子。
说是桌子,实则木板拼凑而成。彼此搭在一起,凑整了个平面,可以放置小菜和酒碗。
每个“桌子”下面,都放着一个酒缸,要比寻常寻常酒坛子大出不少。
这样的环境,着实是没有什么值得看的。
太过于稀松平常,甚至可以说是破败不堪,不知欧小芹为什么要那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