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背部刘睿影看不到任何伤痕,也不知这两人是如何死去的。
用剑鞘将这两具尸体翻过身来,这才看到脖颈出有一道细细的血线。
这两人身死,还是因为脑袋被砍了下来。
只是出剑之人的速度太快,使得脑袋和脖颈还未来得及奋力,身子已经直挺挺的倒下。
接着往前每走一段路,就能看到一个蓝衣人的尸体。
刘睿影数了数,总共有八具,刚好和他在酒肆中记得的人数相匹配,也和厅堂里茶杯的个数吻合。
“这八个人是来你家就喝茶的。”
刘睿影说道。
“来这里的人都是喝酒,除了我爹外,胡家没人喝茶。”
胡希仙很是不耐烦的说道。
对于茶,她有种天生的抵触。
在安东王域,有不少世家是做茶叶生意的。他们却是胡家最大的竞争对手,毕竟这世上喝茶的人多一个,喝酒的人便会找一个。
不说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却也彼此很不对付。
但嘲讽的是,堂堂胡家家主却不能饮酒,只能喝茶。这便也成为了安东王域那些做茶叶生意的世家,用以编排胡家的主要说辞。
“这些蓝衣人我昨晚还见过。”
刘睿影说道。
“你见过?在哪里……”
胡希仙差异的问道。
“在酒肆中,听说那家酒肆还是震北王域商客们常去的地方。”
刘睿影会回答道。
“所以他们是震北王域的人?”
胡希仙问道。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刘睿影回答道。
这些人在和刘睿影喝酒的时候,并没有表露出身份。先前刘睿影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些许。
不过此刻他们究竟是哪里人,已经无关痛痒。
重要的是,他们都已经死在了这里,还带走了胡家大总管的性命。
小路的尽头,坐落着个凉亭。
亭子呈八角,每一个飞檐上各有一个酒坛当做装饰。亭前的石阶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渍。
他无须多看也能知道这亭子里应该是还有不少尸体。
刘睿影刻意绕开亭子,踩着旁侧的草地走过。
他对尸体已经麻木……
不过亭子的栏杆处,还是有个尸体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老人浑身珠光宝气,和胡希仙的剑一样,却是穷尽奢华。
身材瘦削,下半身横在地面上,左手握着一根镶嵌着祖母绿的黄金拐杖,跨过栏杆,斜插在泥土中。右手紧紧地扣住栏杆。
老人掌力、指力惊人、
整块条石砌成的栏杆,竟然在他一抓之下,几乎断裂成了两半。
他的脑袋也是这里唯一没有被砍下来的。
左手中的黄金拐杖上有道极深的剑痕,却是替他挡住了些许剑气。
但即便是如此,他的脖颈还是被切开大半,耷拉下来,垂在胸口。
从背后看去,这老人仿佛还端坐在亭中,只是低着头而已。
只有从绕道正面才能看到他惨烈的死状……
要不是他的手扣在亭子的围栏上,他的尸身也会和先前那些人一样,毫无尊严与形状的扭曲在地上。
刘睿影刚想问问胡希仙此人是谁,却是就听到不远处的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刘睿影快步上前,他的目光已转到一个身穿轻红罗衫的绝色少丨妇丨身上。
这少丨妇丨的尸身,是和一个亦是通体红衫的剑眉修鼻的中年汉子倒卧在一处。
灯火斜照,他们两人也是尸首分离,浑身血渍淋漓,将红色衣衫印染成乌黑色。
但即便如此,却仍然掩不住这一对男女的绝世姿容。
刘睿影心中叹息一声……
想要伸手拍拍胡希仙的肩膀。
他反无法分辨出刚才她那一声惨叫之中包含的意味究竟是什么,想必是惊恐和悲愤的混合。
“这是,我的爹娘。”
胡希仙一字一顿的说道。
刘睿影当即大惊……
“你说什么?”
他明明听清了胡希仙的话,但这句反问却是脱口而出。
“我说,这是我爹娘。”
胡希仙再度重复了一遍。
刘睿影还是不敢相信。
堂堂胡家家主,和家主夫人,竟然在自家的庄园里被人砍下了脑袋。
说出去真是贻笑大方,庄园可是他们的地盘,每个角落都是他们熟悉的,可谓是最安全的地方,在最安全的地方被谋杀,真是离谱。
虽然不知道胡家家主的武道修为如何,但想必不会太差。
更何况这里是下危城,谁敢对胡家出手?
刘睿影一瞬间,想到了欧家。
是了,下危城中有胆量、有能力对胡家出手的,唯有欧家。
别的家族只会望而生畏,亦或者是攀龙附凤,怎么可能,也怎么敢去针对胡家呢?
想要杀人,也得看看有没有那本事。
但两家时代姻亲,即便有各式各样的摩擦与隔阂,始终都有族归与血脉束缚着,从未起过这样大的争端。
在来之前,刘睿影也未曾听闻欧家与胡家之间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仇怨,以至于要这般痛下杀手。
天上的云层渐渐变得厚实起来,风中裹挟着一股湿润的味道。
这是漠南快要下雨的征兆。
和别出不同,漠南雨水极少,可一旦下起了雨,就会下的非常大。
雨水在地面根本留存不住,顷刻间就会渗透进干旱了许久的土地中,不见了踪影。
漠南入秋以来,还未下过雨。
今年的天气有些反常。
别的地方都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但漠南干旱,冷热都晚,得好几场雨过后,才能让地温降下去。
不过大漠中生长的之物,红柳、梭梭、沙棘等等,都没有什么绿色,秋在这里并不显眼。
只有葡萄的枝叶上可以一眼看出秋天。
西北的葡萄树和漠南的葡萄树都无法在外自然渡过冬天,学得有人将葡萄藤蔓上的新枝剪去,只留下老枝,然后如同叠被子般,层层下压,将其紧贴于地面。后盖上席子,再覆一层薄土,用以保暖,方可安稳渡过冬天。
等来年开春时,再将其挖出,把老枝搭在铁架子上,一一捆绑固定。
刚入这园子时,刘睿影记得园中的葡萄虽已果实累累,但枝叶仍旧苍翠欲滴。
现在抬眼一看,却是发现不远处的葡萄藤竟是有些枯黄……
他揉了揉眼睛,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正如他无法相信地上这两具尸体,是胡家家主和家主夫人一样。
“他们……”
刘睿影接连说了三个“他们”,却是不知道后面应该说些什么。
是出言安慰胡希仙,还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手上的长剑,软弱地垂了下来,剑尖触到石板铺成的地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太阳彻底隐匿在了云层之后。
下危城中的风,是黑色的。
其中夹带了许多尘土与砂砾。
风将四周不多的灯火吹得摇摇欲坠,十分凌乱的闪动着,不偏不倚,刚好照在亭子中那老人的尸体上,将他的影子拉扯的很长。
一瞬间,刘睿影借着影子,看到那老人的双足却是站立着的,以为他似是又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