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典狱一看便知。”
从这里到下危城中的酒肆所在并不算远,绕过一条角巷,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
箱子里都市百姓人家。
街心处同样是做买卖的地方,在晚间尤为兴盛。
角巷入口处,欧家和胡家共同修建了一座迎祥池,池边垂杨夹岸,池中菰蒲莲荷,凫雁在其间游泳嬉戏。
迎祥池中桥梁、亭阁、楼台、水榭,星罗棋布,相对耸峙,不过寻常百姓只有在每年春节时才准百姓入内烧香、游观半日。
走出这条角巷,便到了酒肆所在之处。
凡是下危城中的酒肆,都扎有彩帛装饰的门楼。店门直对的,是一条笔直的长约百步的主廊。
南、北天井两边的走廊旁都是一间间小房间。
入夜后,灯笼、蜡烛点燃得明亮辉煌,上下相互映照,又有浓妆艳抹的女子数百人,聚集在主廊的廊檐下,等待酒客的召唤。
其中最大的酒肆,当属丰乐楼,是胡家的产业。
大院里有五座楼房遥遥相对。
各楼之间,用装有栏杆的悬桥,或明或暗,相互联通。
珠子的门帘、刺绣的门额,在灯烛光下晃动,犹如漫天繁星,闪动非凡。
丰乐楼对每天之内先到的十位酒客,赠金旗一面。
刘睿影仰头看去,这街市上的酒肆,各个彩楼相对,旌旗招展,几乎遮蔽住整个天空。
“家主特意交代过,来酒肆吃喝时,他要亲自奉陪,所以今晚便在欧家一处茶楼中给刘典狱解封。”
“一剑”看刘睿影对这里极有性质,连忙开口说道。生怕他觉得是自己等人怠慢,放着这么好的去处不去,反而在个僻静的茶楼里枯坐个把时辰。
“欧家主真是太客气了,在下荣幸之至!”
刘睿影说道。
言谈间,周边的灯光剑尖稀少,不远处已经能看到凉亭的形状。
空气里酒香、肉香不存,取而代之的是粘稠的血腥。
这血腥味几乎要糊在刘睿影的脸上是的,从这点他便可以判断出这里定然是死了人,而且还死的不少。
不过一般人死,不该有这样浓郁的血腥气。
只有两军对阵之际,彼此冲杀,才能酝酿出这般浓郁的血腥味来。
凉亭周围站着不少人。
手上都提着灯笼。
有的灯笼上写着“欧”字,有的写着“胡”字,几乎半对半。
两大世家中人已经将这几座凉亭彻底封锁,任何人不得通过。
但他们锁的住人的步子,却是锁不住流水与晚风。
晚风早就将这气味送至全程,喝水也从青黑变成了粉红,引得河岸两旁的商贩行人纷纷惊惧侧目。
“家主的贵客。”
一位欧家管事模样的人看到“一剑”来此,赶忙上前行礼。
“一剑”冲他微微颔首,随即指着刘睿影说道。
那管事听后没有丝毫迟疑,当即冲着身后摆了摆手,那些提着灯笼的欧家人立马向两边散开,腾出条路来。
“在下初来乍到,不太懂欧家和城里的规矩,要是有什么阿模范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刘睿影对这“一剑”说道。
他特意把欧家摆在了下危城前面,“一剑”听着十分受用,哪里还会在乎些细节上的不周到?只是和刘睿影又客气了几句,便让他随意查探,还命在场的欧家其他人对刘睿影有求必应。
其实不管在何处,就算是各大王域的王府中,所有人也是以家族的形势来维系各个层面的稳固。
没有家族的王爷,同样会任人唯亲。
只有跟随他长久,得到了彻底信任的人,才能够担任要职。
这一点都无须讳言。
在这样的世道中,一个人想要有所作为必须要借住家族的力量或是取得当权者的信任。
再有能耐的人也需要机遇与巧合,所以千里马长有而伯乐不常有。
出生或投靠的世家、当权者力量强,那么成就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反之,则被格局所限制,在旁人眼中犹如井底之蛙,终其一生只能看到井口大的一片天空。
“一剑”年奇怪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想要单枪匹马的在这世道上闯出一片天,但到了后来才发现这条路并非行不通,可是很难走……
就像有很多事并不是办不了,而是很难做到一样。不过很那做到的事,颠倒过来也和办不了没什么区别,甚至更让人心神不宁。
归根结底,现在的世道一个人想要如何却是太难……难道几乎等同于不可能。
一个世家想要从无到有,再强为欧家这样的层次,首先得在一个好地方,或者搬到一个好地方。
这种好地方不一定各大王域的王城,但一定要有其因为积淀形成的特殊属性。
如此的地方无法人为的改变,就像西北和漠南,自古都是边乱不断,故而民风彪悍,武德丰沛。前朝每次征兵,都是在这两个地方优先。
但若是论起读书写文章,西北除了一座博古楼外,其余地方基本都不见点墨。只有在安东王域这样富余安逸的地方,不愁吃喝,才能静下新来读书、写字、做学问。
还有很多小地方,虽然名气地盘相比于王城相差甚远,但也有自己专属的独到。
比如震北王域的青府就是这般。
一个家族可以用自身优质切绵延不断的资源和传承来培育出一代又一代的后代。
“一剑”和“连弓子”虽然有天赋异禀,但却出生于寒门。
寒门出贵子本就是不是个容易的事,遇到这样的好苗子则更多的是耽误。
贵子无疑需要更多的资源才能持续培养,这点是寒门无法做到的,寒门里的人眼界就没有那么长远,他们只会看到此刻会失去的东西,而不会想到暂时失去却能得到未来的长远。
最为可悲的是他们不仅不懂得付出,还一味索取,同样是贵子,世家出身的就优秀至极,寒门的远远不能比,这都是时间与精力的差距。
在这差距下,寒门贵子的心理也会产生变化,认为自己的才学并不输于人,却能相差那么大?
寒门也会认为,为何都是贵子,别的贵子就比自己的优秀许多,因而进行攀比。
这一套思想往复循环,因此寒门出贵子,是悲哀而不是荣耀。
毁灭的,是一代代年轻鲜活的贵子们。
他们俩算是极为明智。
在正当年的时候,就选择了投靠欧家,为自己日后寻了一处庇护。
按照普通老百姓的话说,便是做好了棺材板——老有所依。
久而久之,这些外来的投靠者也与世家生出了极为艰深的羁绊。人有了归属感,就成了唇亡齿寒。
刘睿影给欧家面子与尊重,也就是给他“一剑”面子与尊重。
虽然刘睿影在他面前是个晚辈,可他头上顶着的名衔却不能被忽视。
名衔越是重要,他的尊重也就越是值钱。
没人会在意一个乞丐时候会对施舍的人道谢,因为他的感谢没有任何意义。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于无视诏狱典狱、查缉司省旗的客套,即便再没有意义,也得与其继续客套下去。
刘睿影从旁人手里要来了一盏灯笼,自己提着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