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睿影一连走过了三四个路口,看到了四五座茶楼,但全都是人满为患,连一副空余的座头都没有。
就在此时,一阵大风刮来,裹挟着黄沙。
刘睿影正在好奇怎么路上的行人纷纷转过身去,原本背朝着自己的众人,忽然变得和自己面对面。
而他们却极为淳朴的看着刘睿影笑笑,伸手指向他的背后,示意刘睿影也转过身去。
但他怎么会将自己的后背留给陌生人?
好在他身旁的蛮族智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他的身子扭转过来。
“这里的风沙很大,能顺着你脸上的窟窿把你身子里都灌满!”
蛮族智集说道。
风沙来得快,去的也快。
刘睿影还未反应过来,它却是已然吹走。
晃了晃脑袋,足足落下来两斤的沙土,他看了看蛮族智集灰头土脸的样子,不自觉的想笑。但一想自己的模样说不定比他更加狼狈,便就笑不出来了……
风沙过去,街上又恢复如常。
隐约间,刘睿影却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街边的一处小摊前,低头选着东西。
那是一个卖风巾的摊子。
风巾是这里特有的物品。
本地人不论早晚,也不论天气凉热,都会把风机系在脖子上,为的就是防备这突入起来的风沙。
风沙起时,远方会穿啦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像极了打雷,却又比雷声更加壮阔。
听到这种声音,他们就会解下来系在脖子上的风巾,包裹住脑袋,用手死死的攥住下方,不露出一点空隙。
待风沙过后,只需要将风巾抖动干净,就不会有任何狼狈。
刘睿影在此地并没有熟人,只道是风沙之中,视线模糊,便没在细想,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可身后的脚步声骤然急促起来,似是有追赶之意,却是让他打起了精神。
小机灵的提醒刚过去不久。
这里的人看似淳朴,实际民风彪悍,不可不防。
刘睿影的右手已经握在了怀中的剑柄上,刻意放慢了脚步,只等那人的动作。
莫名的清风吹在他的脖颈上,刘睿影拔剑回身,劈出一道剑光,将空中一抹分成两半,落在地上。
定睛一看,却是一条风巾。
再抬头,只见方才那道熟悉的身影站在自己前方不远处,正是王淼!
“即便不要,也用不着劈了它吧?”
王淼看了看地上的风巾,一字一顿,语气冰冷。
“原来是王姑娘……”
刘睿影一时间有些愰了神。
他根本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碰见熟人,更想不到这熟人会是王淼。
王淼没有答话,从怀中又取出一条风巾递给刘睿影。
“要还是不要?”
刘睿影想了想,还是伸手接过。
本想问问她为何会来下危城,但话都到了嗓子眼里,却就是说不出来。
看见王淼,他就会想起那夜在春暖阁中发生的事情。
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答应的事情没有做到,所以很是愧疚……
“师傅也想喝满江红,所以叫我来看看情况。”
王淼反而很是大方的说道,没有任何作态。
她的师傅,自然指的是通今阁阁主。
文人好酒,并不是个稀奇的事情。
但“文坛龙虎斗”刚刚结束,他便让王淼来下危城中,决计不单单是为了一坛子酒这么简答。
“哦……阁主好兴致!”
刘睿影敷衍的说道,随即便没了下文。
“我都说了我来的目的,你是不是也得凑合着说两句?哪怕是假话也好。”
王淼说道。
刘睿影苦笑……这样的事,让他如何撒谎?真话是决计不能说的,可情急之下却又编不出什么好的借口,顿时抓耳挠腮起来。
胳膊一动,忽然碰到身上揣着的请柬,刘睿影连忙对王淼说:
“我也是来买酒的!”
看着请柬,王淼笑了笑。
她心里明白,刘睿影定然不是来买酒的。但他既然都拿出了请假,自己却是也不好再诘问什么,只能一笑了之。
“你怎么都穿上了本地人的衣服?”
刘睿影问道。
王淼在自己的衣衫外罩了一层本地的袍子,脖子上还系着一条风巾。若是不看面庞,竟是与本地人一般无二。
只是她的脸过于白皙、粉嫩,和这里的人差别极大。
下危城中如此大的风沙,就连世家子弟中都罕有几个小姐是这样肤白细嫩的。
“入乡随俗罢了,总比刘典狱这身跳大神的衣服要好看的多。”
王淼调侃的说道。
“你在城中住在哪里?”
刘睿影接着问道。
王淼是个极为讲究的人。
她住的地方,想来不会太差。
“住在胡家中,难道你不是?”
王淼对刘睿影这个问题有些诧异。
但转念一想,他绝对不是来买酒的,便也说的通顺。
胡家给前来参加拍卖的贵客都发放了请柬,准备好了住处。刘睿影既然拿着请柬,胡家必然应该有所准备才是。
刘睿影听王淼这么一反问,顿时知道自己露馅……先前扯出来的幌子,已然站不住脚……不得已只能叹了口气,将自己这请柬的来龙去脉实话实说。
“既然如此,刘典狱还用担心住处?直接去那胡家五小姐的闺房之中不就好了?我想她定然不会拒绝。女孩子通常脸皮薄,这话还得你先说!”
王淼说道。
虽是调侃的语气,但刘睿影却怎么都乐不起来。
当务之急却是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安顿下来,自己带这个蛮族中人满大街的游荡,多少有些危险。要是被明眼人识破了身份,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我在前面那家茶楼里包了个雅间,一起吃点东西?”
王淼听到刘睿影腹中一阵响动,却是也明白他刚进城,恐怕连东西南北都摸不着。
刘睿影点了点头。
和王淼一起吃顿饭倒也没有什么,何况也不是第一次吃饭,何况比吃饭更亲密的事情两人之间也发生过。
“你那枚印章的事情可是有了眉目?”
刘睿影问道。
离开中都城前,在查缉司的对街,那个奇怪的织补摊女子先是没来由的对刘睿影出手,后又被王淼不离身的那枚“青铜战事”的印章所吸引。这个困惑始终萦绕着,就连王淼自己也想不明白。
“我问了师傅,他只说从我进通今阁时就带着。当时这枚印章被根红绳子系着,拴在我的脚腕上。后来那根绳子摩断了,我重新打了条银链子,才是现在的模样。”
王淼掀起外袍,摩挲着腰间的印章说道。
“爹娘是通今阁的耕户,后来不知为什么,把我丢在下就走了。阁中的师兄前来收租子时发现了我,把我带了回去,不然我早就饿死了。”
刘睿影没想到王淼竟也有这样的身世,联想起自己,却是有些生怜……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可王淼突然停下,指着左侧,却是到了地方。
下危城中的茶楼有个奇怪的统一。
那便是都没有名字。
门上悬挂着一块牌匾,只写着“茶楼”二字。牌匾上方挂着个灯笼照明,让往来客人都知道这里是个茶楼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