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穿着中都查缉司的官服,一定没有人敢拦你,还会把你客客气气的送进城里去。但要是你就这种打扮,客栈却是必须得进去一次。”
蛮族智集说道。
刘睿影想了想,并未往下追问。
因为蛮族智集根本没有必要欺骗自己。
若是真有意外,他大可亮出自己查缉司省旗、诏狱第十三典狱之类的身份。而他一旦暴露了自己是漠南蛮族中人,必定会被捉住,然后活活切死在下危城下。
在这种时候,他唯一能依仗的就是刘睿影。
靠山若是倒了,他要么在外流浪,要么冒死闯一闯。但这两种选择,哪里有舒舒服服,大大方方的走进城里得好?
故而现在他给刘睿影的建议,却是最为中肯的。
即使听上去有些奇怪,但也绝对不是坏事。
“听人劝,吃饱饭。”这道理刘睿影也清楚,都是些老生常谈了。不过一个道理之所以会变得老套,正是因为他好用。用的人多了,道理才会变得老套。要是这道理完全是胡扯,自是也没几个人用,便也能称得上是“标新立异”了。
“这处客栈还是他们一家人?”
刘睿影伸手朝后指去。
“还是一家人,是第一家老板的小女儿,前面几家掌柜的亲妹妹。”
蛮族智集说道。
“他们还有个女儿?你不说都是儿子和儿媳?”
刘睿影反问道。
“这个女儿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蛮族智集耸了耸肩解释道。
他觉得自己一开始就对刘睿影说起过,但眼下被这么反问,他却是拿不准……这几天都在赶路,只顾着埋头走。要不是那黄杉少年是个话痨,不停地叽叽喳喳,即使没有人同他说话,也可以自顾自的说个不停,他的脑袋早就“走”成了一盆浆糊……
方才看到这最后一家客栈,脑子里还能想起些需要注意的东西,归根结底还都是这位“话痨”的功劳。
“抱养的?捡来的?”
刘睿影一下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这两个词有什么区别?我只知道不是亲生的。”
蛮族智集说道。
刘睿影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他可不是书塾里的先生,这两个词的意思,虽然有很大的不同,却是不影响他理解蛮族智集话中的意思。
看来最后这家客栈,却是个女掌柜。
女人最是难缠……尤其是女掌柜,女老板娘。
刘睿影下意识的想起震北王域矿场上的那位,不过人家可是青府的大小姐,在震北王域也算是一方诸侯。
这家人即便是垄断了从中都城到下围城之间的所有客栈,但终究也是仰仗他人鼻息,在夹缝中讨口饭吃罢了。
下围城中的那些个世家吹口气儿,明天这些个客栈定然就会全部换了掌柜。这理又能到何处去说?谁的拳头硬,谁的剑更锋锐,谁就是道理。
不过这样的小势力能在夹缝中活的如鱼得水,自然也是有的独到之处。蛮族智集告诉刘睿影,他们家之所以能如此,正是因为走通了欧家的门路。
有欧家在上面照拂着,却是谁也不敢打他们的主意。虽然眼睁睁看着人家吃肉,自己喝汤,那也比连骨头渣都不剩要好得多。
三人还未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子浓重的马粪味。
这说明,的确是没有人能够省略最后一家客栈,就像是进入下围城前的一个必要仪式,谁都得来这露个脸才行。
客栈门口足足有二十几个驻马石,上面已经拴满了缰绳。
平南王域产马,这边的本地马大多个头不高,身材矮小。客栈门口拴着的这些,全都是清一色的良驹。毛色澄澈,每一根尖儿上都泛着油光。还有的四蹄踏雪,额头上一抹嫣红,看的刘睿影却是激动不已。
他本就喜欢马,尤其是在这广阔天地下,这么多的良驹汇聚在此地,更有种澎湃之感。是查缉司内的马棚不能比拟的。
虽然都是马,可马最重要的就是自由和奔放,在马圈的马虽然被精心看护,皮毛鲜亮,牵出去十分的有面子,贵气十足,可那双眼里,却充满了疲惫与无神。
这里的马与其说是马,倒不如称作物品,不能随性奔跑,永远被困在那一角之地。
野外的马虽然满身泥污,却能率性奔跑,呼啸在天地之间。
释放本性还是任人观看,都不是马能选择的东西。
说到底,无论是什么样的马,都逃不过失去自由。
刘睿影下意识的把手伸到后腰,摸了摸那根从老马倌手里顺来的烟杆,想着要是他也在此地,定然会嗤之以鼻。
养马之人,向来都是觉得自己的最好,看不上其他任何。
想到这里,刘睿影不禁笑了笑。
但他还不准备就这么走进客栈中,便在院子里闲逛起来。
门外拴着这么多马,但客栈里却是安安静静。
正在诧异间,刘睿影抬头看了看天,发现现在也就刚刚破晓不到一个时辰,客户中那些住店的江湖客们,昨晚定然是喝了场大酒,现在还没有起来。
不到日上三竿,估计客栈中就会如同个鬼域似的。
转悠了片刻,刘睿影觉得有些无聊,反正客栈的们敞开着,便走了进去,将倒放在桌台上的长条凳取下来三张,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静静等着。
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还在梦乡里,有一人却是在刚刚破晓时,伴着鸡鸣,起了床。
女掌柜先下楼收拾了昨夜的狼藉,然后便将身上沾染了油污的脏裙子脱下,扔到了墙角,连同一双缎面的绣鞋。
刘睿影环顾大厅时看到了墙角处丨女丨人的衣服和鞋子,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想这女掌柜也是个泼辣的主儿。
这样的客栈,往来的都是男人,谁不是刀头舔血,一身火气?再加上赶路日久,不沾荤腥,骤然看到女人的衣服,难保不会想入翩翩。
本就火性难耐,如今更是被牵扯的情难自制。
越
是这样的人,想要从她手里讨到一星半点儿的好处,就越是困难。
与刘睿影端坐在楼下,一个人思忖不同的是,女掌柜正在楼上洗澡。
整个客栈共有五层,但房顶上却另外搭建了个阁楼,用作浴室。
女掌柜日复一日,都是破晓时就起床,收拾完昨夜的杯盏,在大堂里脱的一丝不挂后,就一头钻进浴室里洗澡,这一洗,就是足足两个时辰。
女人洗澡本来就慢,但能洗两个时辰的,也着实不常见。
但不一般的人总是有些不一般的癖好,能洗两个时辰的澡,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足以见的这位女掌柜的不一般。
中都城里还算是夏天,可漠南的气候靠近沙漠,寒凉要早来很多。现在已经是初秋。
初秋,难得的艳阳天。
即使在干燥的漠南,这个季节雨水也会充沛起来,又是甚至可以下一整夜不停息。
不过此地还是看不出下过雨的痕迹,因为土地和空气都太过于干燥,以至于雨滴从云上落下来,就干燥了一半。落在地上后,却是立马就渗透下去,表面看不出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