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有人见过被血包裹着的栗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亦或是有鲜血凝固在栗子上。
这样的概率不是没有,但却小到几乎不可能发生。
但现在却是刘睿影挥挥手,便能一蹴而就的事情。
被人用剑抵着喉咙,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再坦然的人,表现出的不以为然,也都是装出来的。
刘睿影平静的凝视着岩子的双眸。
想要从他的眼中找寻出些许怯意。
过了许久,显然岩子的表现让刘睿影失望了……
他非但没有露怯,双眼中反而有股子兴奋。
要不是喉咙中卡着个栗子,刘睿影甚至觉得他会勾起嘴角,大笑出声。
忽然觉得手中剑一松,竟是又朝前递进了几分。
岩子却是喉头发力,用柔软的食道,将坚硬冰冷的栗子生生夹碎,然后咽了下去。
现在抵住喉头的,就只有刘睿影的剑。
而威胁,却也比先前少了许多。
岩子可以随时偏转脑袋,亦或是用手将剑锋格挡开来。
刘睿影从未想到还有人能够做到如此!
惊惧之余,自己也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想要学岩子那般,动用喉头的肌肉,哪怕收缩一下,却发现不知该如何使劲,反倒是弄得整个脖颈有些胀痛,舌根发紧,不得已张开嘴,大口喘了几下。
耸动喉结,咽个口水,本是不经意就能做到的平常事,可却真的付出专注去想喉咙如何耸动,却反而忘了该怎么吞咽,像口气卡在中间,吞不下吐不出。
岩子终于勾起嘴角,冲着刘睿影轻轻笑了笑,同时左臂轻轻抬起,在空中拂袖一抹,刚才看到凌夫人影像的镜面状雾气再度显现,只是这次却不是凌夫人,而是另有其人。一个相比于凌夫人,和刘睿影纠葛更深的人。
“话还是要听完,不然就会判断不全。”
岩子说道。
丝毫不在意喉头上的剑尖。
他说每一个字的时候,都会扯紧喉头处的皮肤,从而让刘睿影的剑尖跟随着上下悦动。
好在岩子说的语气部中,故而剑尖始终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位置,对他而言没有更深的威胁和损伤。
刘睿影抬眼看到这人,手中原本还有的三分力顿时又卸去了大半。
岩子轻微扭了扭脖子。
他知道刘睿影这一剑,是不会再刺下去了。
手中的砝码足够,便就有了底气。
即使锋刃在刘睿影手中,抵住自己的要害也没有任何关系。
“李韵为何会和凌夫人在一起。”
刘睿影语气平静的问道。
“这就要问她们自己了。”
岩子摊着手回答道。
刘睿影想到其中王府内在“先贤祭”内乱时,却并没有看到李韵的身影,只有傅云舟独自一人而已。
想必是她刚要有所动作,便被凌夫人发现,后来又不知是如何的阴差阳错,却是都得岩子所拘。
“你也曾是边军一员,为何要这样为难?”
刘睿影说道。
他以为这样的却说应当可以对岩子有几分打动,哪里想到当年的边军生涯就是他所有执念的开端?
岩子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
紧接着就开始抽出,继而越发狰狞起来。
双手攥拳,朝桌面猛砸下去。
雾气中的景象顿时消散。
桌上除了栗子壳之外,只有那一枚棕褐色,红点数的骰子。
骰子因为震动,从桌上弹起,被岩子一把握住。
“你我喝过酒,却还未打过赌!既然你来了宝怡赌坊,要是不扔回骰子,却是也说不过去。点数无谓大小,总得有点赌注才行!”
岩子说道。
现在他手握两条人命,有恃无恐。
这两人的出路,到头来刘睿影都得求着自己,所以岩子对仍在自己喉头的剑锋,没有任何在意。
岩子松开手,骰子咕噜噜的滚到刘睿影面前。
也不知是他刻意控制了力度,还是凑巧,骰子在桌面上滚过的距离刚好是刘睿影手中剑的长度。
骰子停止住势头,刘睿影显示细细端详了一阵,接着才拿起来把玩一番。
这骰子看上去没有任何特殊之处,除了颜色不一样之外。
但刘睿影在手中掂量了几下,虽然没有弄清其中的玄机所在,但也知道这枚骰子一定有诈!
这颗骰子虽然没有明显的机关,但也是由特殊的手法所制作。赌坊里,庄家之所以能赢多亏少,妙诀除了精湛的手法、出众的耳力之外,就着落在这特制的骰子上。
最为简单的一种,是在想扔出的点数后面挖去一小块,做成真空装,然后往里灌入铅液,待其冷却后,整个骰子的平衡便被就此打破,故而十次里能有七八次都停在庄家希望得到的点数上。
这种法子虽然简单、易于操作,却也最容易被识破。但凡是常玩的赌客,或是赌注大的局,只要把骰子放在手里一掂量,都能发现其中的猫腻。
着落在一个点数上的,叫做单点红,还有双飞燕、三星照,则是着落在两至三个点数。
中都查缉司曾查抄过一家黑赌坊,里面用的骰子甚为精妙。
在中心处埋着一个机括,当骰子在摇晃之间,中间的机括受到击打,尤其是在扣下筛盅的一瞬间,双数点位从中会露出个针眼,刺痛庄家的手掌。若是没有,则掷出的点数为单。
对于此的鉴别,除非把骰子彻底杂碎,否则根本无法发现。但经年累月之后,只要看看庄家的手掌心,是否有密密麻麻的小红点,赌局的公正与否便可一目了然。
但岩子的这枚颜色奇特的骰子,摇晃的时候既没有机关显露,分量也平均相当。可迎着光看去,骰子的六个面却是分了阴阳。
阳面清晰,阴面朦胧。
如此一来,便可大致确定出点数的单双。
“我还不屑于用这种方式!”
岩子微微抬起了下巴,很是轻蔑的说道。
他对刘睿影的此般行为极为不屑,甚至觉得是一种侮辱。
“宝怡赌坊的骰子?”
刘睿影问道。
岩子点了点头。
“赌坊有骰子,有酒,不算稀奇。稀奇的是还有糖炒栗子。”
刘睿影接着说道,看着桌面上的栗子壳。
岩子趁此档口,身子猛然朝后退去。
待刘睿影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脱离了刘睿影的剑锋,一脸邪笑的看着他。
“骰子也只是个幌子。”
刘睿影这才醒悟过来。
岩子并不是要当真和他拼一场点数取胜的赌局,而是借此为由头,脱离刘睿影剑锋的控制罢了。
不得不佩服岩子的定力与心性。
换做旁人,自己的要害在受制于人时,都难以分出精神,来琢磨出一个万全的脱身之策来。
岩子的笑意渐渐收起,朝着刘睿影身旁的长做招了招手。
桌子如长了腿一般,滴溜溜的跑到岩子身旁,白光一闪,化作了把森白的匕首。
匕首只有刘睿影刘睿影的刀柄长短,像是孩童的玩具。但刘睿影却从中感受到了磅礴如尸山血海的杀意。
眼看岩子就要出手,刘睿影决心先腾挪至他的旁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