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穷困的人家,在“接三”“送三”时,也要用纸扎一些车马,供死者上路时用。
在安东王域这样更为传统的笛梵,还有放焰口的最重要的礼俗。总的来说,都是为了死者安乐,下辈子能再有个好生活。
“这位死者可是住在这里?”
刘睿影问道。
那两位正在擦拭棺椁的精壮汉子闻言,停下了手里的活,转过身来看着刘睿影反问道:
“有事?”
“诏狱第十三典狱,查缉司省旗刘睿影,奉擎中王刘景浩之名,前来吊唁。”
刘睿影说道。
那些职衔名头,他们听不懂,但和泼皮一样,也知道是位官爷。
“官爷,我俩是中都城普济司雇来的力巴。这人去了之后……他女人一时想不开,就在那房梁上……也去了。剩下个半大男孩儿,已经被普济司的官爷接走。”
和别的王域不同,在其他地方对于鳏寡孤独者的赡养,都是由门阀大族或是神庙的来做。但是在中都城里,却又明确的体系分工。
普济司,便是擎中王刘景浩为此专门设立的,“置普济司养民之贫病者,仍令擎中王域并置。”
凡是擎中王域统领下,超过百户的地方,都必须普济司。凡是无主的尸骨或者因家贫无法安葬的死者,都由普济司等级造册后,雇佣劳工,负责安葬。
这样无人祭拜的墓葬,都被统一安葬在漏泽园,有专人管理,定期祭拜、清扫,这却是给了升迁或贫病交加的逝者前往往生前最后的体面。
刘睿影从怀怀里取出那五百两银票,直勾勾的看着,现在人没了,钱也变得无用。
但想了想,刘睿影还是决定将这银子送到普济司,那孩子手里。就算他现在年幼,也可以由普济司代为保管。
长街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将刘睿影还未问出口的话,生生噎了就回去。
从马蹄落地的声音,以及间隔的时长,不难判断这是三威军军马。
其上还有纷繁坠饰来回碰撞,当啷作响。
刘睿影深吸一口气,静待这军士出言。
“定西王驾临中都城!安东王驾临中都城!平南王驾临中都城!”
五王中,独独少了安东王。
“文坛龙虎斗,要开始了……”
刘睿影还在迟疑要不要先去一趟普济司将这五百两银票送去时,有两位查缉司中人和一位诏狱狱卒从不同方向朝他走来。
“刘省旗,掌司卫启林大人让您即刻前往擎中王府。”
查缉司中人拱手行礼后开口说道。
另一位诏狱狱卒也是同样的话,只不过是奉了诏狱十八典狱总提调,凌夫人的命令。
刘睿影点头应过,三人便先行离开。
他抬头望了望天,见天幕之上从西北自东南已然割裂开来。
云从龙,风从虎,龙虎相争,鹿死谁手?
而且这般盛世,为何安东王潘宇欢独独缺席?此人最喜热闹,第二喜美女。遇上这样的盛世,都会带着自己大半的老婆,出来周游。这次未至,显然是极为不符合常理……
纠结了许久,却是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叹了口气,匆匆朝着擎中王府而去。
从这里不需经过祥腾客栈,不过他早就给客栈中的伙计交待过,文坛龙虎斗开始后,要记得通知赵茗茗等人一并前来观礼。
今日擎中王府门口可谓是车水马龙,热闹异常。
阔气的王府大门全部敞开着,就连门槛都被暂时卸去,为了方便马车出入。
远远地,刘睿影就看到凌夫人正站在门口,迎来送往,张罗着一切。
虽然她现在几乎都待在诏狱中的“三长两短堂”里,但毕竟还是擎中王府的总管。
这等盛事,倘若她不出面,一是说不过去,二来也着实没人能担得起。
刘睿影看到凌夫人那落落大方,举重若轻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赶紧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属下见过凌夫人!”
“怎么,我给你说的又忘了?”
凌夫人一听刘睿影这措辞,顿时没好气的说道。
“您让我即刻来此,属下不敢有丝毫耽误。”
刘睿影被凌夫人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的回了一句。
“小家伙!我让你叫我姐姐,这么快就忘了?这是多难的事……《七绝炎剑》的剑谱都能记住,偏偏就这个记不住?还是你觉得我不配,看着这张脸却是就开不了口,说不出这两个字?”
凌夫人叉着腰说道。
此时她完全忘了身处何处,也忘了自己的身份,只把自己当成个普通女人,在教训不听话的弟弟,要不是看着刘睿影年纪也不小了,她的手甚至有些发痒,想上去拧住那只耳朵,狠狠地转个圈!
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质问,却是压的刘睿影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等凌夫人说完了,这才长长的呼了一口,算是顺过来。
这下刘睿影终于知道,曾经老马倌告诉他说,人能把自己憋死,着实不假。
明明是凌锦无缘无故的挑起这个话题,也是她在话里找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却成了他的不是,他想反驳,可她的话细想又没有不合理之处,一时间让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以为她错了。
至于其他两条,吓死和气死,他还未体会过,因此仍旧是不置可否。
“这大庭广众的……我以为该当正式点。”
刘睿影说道。
“姐姐就是姐姐,难道你在长街上走着,就可以直呼你娘的姓名了?”
凌夫人反问道。
但话一出口,却是就有些后悔……
刘睿影是个生来就没有爹娘的孩子,刚才那例子举的着实很不恰当。
她气在头上,是真的失去了理智,有什么就说了什么,完全忘了这档子事。
万幸刘睿影只是耸了耸肩,并未表现出有什么不快,这才让凌夫人放心了不少。心里也对刘睿影的评价又高了一层,这还是个十分贴心周到的人,分明听到了戳心窝子的话,却没有表现出半点不适,不然她真的要觉得愧疚而不敢在和他说话。
他的周全看的出来是这么多年的经历而使其的心智比旁的同样年纪的成熟老练不少,没有父母的童年也让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口。
只有内心有戒备和伤口的人,才会不断的去尝试各种事情,关注旁人的心思,以此来将自己的事情掩埋。
她倒希望他能表现得不那么周全,她也想看顾一下这个不是亲缘关系的弟弟。
毕竟人都会累,时常看顾别人,总会忽略自己。
凌锦忽然内心触动起来,她觉得,她可以做他的那个不周全时性格的依靠。
“姐姐可以什么是需要我来办的?”
刘睿影看出凌夫人的尴尬,很是识趣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