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茗茗端着酒盏,看着其中漂浮的杏花,微微有些失神。
“小姐你咋还没喝完?”
糖炒栗子举着空空的酒盏对赵茗茗晃了晃。
赵茗茗先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发现没有什么味道,然后便一口饮尽。
刘睿影看到这两位自称第一次喝酒的姑娘,一盏下去竟然是面不改色,不由得有些吃惊。
其实就连赵茗茗和糖炒栗子自己都不知道,这般人类的烈酒,对她们异兽而言却是极为寡淡,除了能多增几分精神之外根本就醉不了。
一来二去间,桌上已经摆了四五个空酒坛,其中一大半都是赵茗茗和糖炒栗子喝的。
刘睿影已经有些微醺,而他想问的话却还没有问出口,不免很是着急。殊不知,这一着急,却是更加催发了酒劲……
“此处祥腾客栈可真安静……”
刘睿影自言自语道。
“不知公子此言何意?”
这是赵茗茗今晚对刘睿影说的第一句话。
也是她此生对刘睿影说的第一句话。
“集英镇也是有一座祥腾客栈的,而那里却是要比此间热闹的多……酒客更加豪爽,每晚还都有戏曲听。”
刘睿影回忆着。
“那你唱一段儿不就好了?”
糖炒栗子说道。
刘睿影也是酒劲上头,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奈何他脑中记得的唱段着实没有几个……想来想去只有一段儿碧芳酒还算记得清楚,唱词儿也正好应景。
刘睿影放下酒盏,开口唱到:
小生本无心傍花随柳。
他乡异客仅半面之旧。
怎奈先生白衣送来碧芳酒。
却是不饮它三千杯不罢休。
想咱溢美之词也是倒背如流。
怎的见了姑娘您却又欲说还休?
怕是一段机缘再度随波逐流
纵然咱也不是甚么南能北秀
但也能应得上是文采风流
好比这金钗换酒醉倒了曹国舅
坛中肚里端的是闲茶浪酒
姑娘您可别嫌我喋喋不休
咱把这烂肠事与你细细参究
殊不知那江员外权势滔天气冲斗牛
屋檐之下咱只能忍耻含羞
丁州州统府内。
汤中松也回来了。
霍望只给了他一天的时间收拾东西,而后自行到定西王府去找他。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根本不是什么收徒。
只是为了将汤中松扣在身边,日后汤铭无论做什么都得多打几分思量。
质子之法,也很是老套。
而汤中松却并没有收拾任何东西,整整一个上午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停的写信……
有些事,他要在离开前全部处理妥当。
下午,趁着朴政宏将他写的信一封封送出的空挡,他来到了父母的房中。
汤中松静静的站着,一言不发,汤铭也静静的站着,看着他,一言不发。
汤铭心知,自己这儿子已经是雏鸡变凤凰。奈何如今这情形之下,却很是生不逢时……自己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旁的一切想必松儿也是心中有数。
邹芸允出乎意料的没有哭……连悄悄的泪儿都没有,这倒是在人意料之外。
只是递给了汤中松一枚玉佩。
“这是叶老鬼送回来的,一直忘记给你。今后还是戴着吧,你从小没离过身。”
汤中松从母亲手中接过玉佩后,立马就戴在了脖子上。
“少爷!”
朴政宏的声音想起,却是到了出发的时间。
“都送到了?”
汤中松眉毛一挑问道。
“都送到了。”
朴政宏回答。
“去吧你带回来的虫儿挑两只最健硕、叫声最大的,用根儿绳穿着挂在车上。走夜路太安静了,难受!”
汤中松这一句话不惜用上了劲气,声音在整个州统府中回荡不已,竟是故意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丁州府城内,祥腾客栈外。
夜已深。
刘睿影站在祥腾客栈门口。
料峭寒风吹酒醒,此刻却是一丁点儿醉意都没有了。
他回头看了眼已经打烊的大堂,有些自嘲的苦笑。
竟是到了最终他也沒能开口……连那位姑娘的名字都没有问到,只能找面镜子对着,骂一句真他妈窝囊!
“小姐,这小孩儿是挺有意思的啊!”
回到房中糖炒栗子对赵茗茗说道。
刘睿影叫她小妹妹,她叫刘睿影小孩儿。
这笔账,估计是没法子掰扯清楚了。
赵茗茗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朝街上看去。
但是,刘睿影却并没有经过她的窗下。
丁州府查缉司站楼的方向,与此正好相反。
赵茗茗也觉得今晚的经历很是一段奇妙。短短的时间,她已经和两位人类产生了交集。
一个要杀她,不死不休
一个要请她喝酒,还附带着给自己唱了段儿戏。
不过那段《碧芳酒》唱的着实有几分功夫。
要不是刘睿影后面忘了词儿,赵茗茗真想听下去,看看那飞扬跋扈的江员外的下场。
欺软怕硬这个概念在异兽们的世界是不存在的。
他们每天的生存,就是弱肉强食的不断重复。
强者恒强,弱者活该。
可是在听这段戏曲的时候,赵茗茗却对那处于弱势的主人公有些心生怜悯。
化形术只能化得了身形,却变不了本心。但是不知不觉间,她的思维已经逐步的朝着人类靠拢了。
刘睿影一个人走在宽阔的街道上,远远地看到有一星火光。
“这街上竟然还有没收摊的买卖?!”
走近前去一瞧,是一个书摊。
一辆不大的木质架子车上,平平的摆放着一层书。
车架的把手位置伸出来一根竹竿,上面挑着一盏灯。
摊主坐在黑影里,看不清楚身形。
刘睿影看着书名,全都是些圣贤著作,经史子集云云……顿时便失了兴趣。
“客官,买书?”
刘睿影收回目光正要继续往前走时,摊主突然开口了。
“嗯?我不买。”
刘睿影一口回绝。
“我这里可是有许多孤本呐!”
摊主继续说道。
这一句倒是让刘睿影再度有了兴趣。
中都查缉司本部,天目省省巡,蒋崇昌大人可是在中都出了名的痴迷古籍善本。
若是自己能在此淘换到什么宝贝,那等他日回到中都当做为礼物奉送,也不失为妙事。
毕竟自己这次升官,以及功法剑技的奖励都是由蒋省巡亲自操办的不是?况且自己这又是第一次外派,于情于理都是得带点儿东西回去才好。
“你有何种孤本?”
刘睿影并不懂书。
他只知道孤本的意思是只有一本,物以稀为贵嘛。
“客观是要何种孤本?”
摊主反问道。
这倒是把刘睿影难住了……
他也不知道蒋昌崇省巡大人喜欢什么类型的古书,而要让他自己说个名目出来也得是搜肠刮肚一番。
“世间满共八种文体:表、说、记、铭、序、辩、传、诏,四大名目:经、史、子、集。作一抉择哪会如初困难?看来客官并非是读书人啊……”
刘睿影心里颇为不服气。
读书人属文道,刘睿影自然不是。
如今天下文道,一南一北却是有着两方巨擘:博古楼,通今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