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要是殊死一搏,兴许,就能保住那些证据原件……
我怎么这么没用!
想到这儿,他给了自己一嘴巴子。
现在追出去,肯定是晚了。
他瘫坐在公寓大门口,把头埋在了膝间。
这一刻,他恨死了自己。
也恨死了,这个贫民区。
原以为,这里的人都在慢慢变好。
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偷盗、抢劫,是刻在这些底层人基因里的习惯。
他们,永远也戒不掉。
他们,永远也不会变好。
就在姜万杰,对贫民区的治安心灰意冷之际,那位劫道小哥抱着沉甸甸的挎包,
跑向了隔壁大街上停着的,一辆黑色路虎。
跑到路虎旁,敲了两下车窗。
车窗摇下来后,现出了一位戴着墨镜、白肤金发的男子。
小哥,将挎包递给了金发男子。
男子打开挎包看了一眼,嘴角现出笑意,似乎很满意。
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美钞,交给了小哥。
小哥数了数,脸上现出了贪婪与满足的笑。
濒临崩溃的姜万杰,在公寓门口坐了俩小时后,终于恢复了一点冷静。
他现在已没了想死的念头,只觉得心里堵得慌,需要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他艰难地站起身,向着小区外走去。
过了一条街,来到了湘菜小馆门口。
是的,他打算找胖老板痛快喝一场。
喝他个天昏地暗,烂醉如泥。
最好再借着酒劲,挑衅邻桌的中亚人,拉莓人。
然后,要嘛放倒他们,要嘛被他们放倒。
反正,能痛快宣泄就行。
可惜他不知道,他唯一的好友胖老板,现在已有了“新欢”,快顾不上他这个旧人了。
待姜万杰推门入内瞧向吧台时,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边擦酒杯,边眉飞色舞讲话的胖老板。
另一个是背对自己,跟胖老板聊得火热的侯一鸣。
什么情况?
侯一鸣什么时候,跟胖老板变得这么捻熟?
难道他看我不好拉拢,想从我的身边人下手?
这一刻,姜万杰心里生出了些许不舒服。
也不知是在吃醋,还是在怕好友被算计。
或者,两样都有?
他没有躲侯一鸣,而是径直来到他身边,坐了下去。
坐下去的时候,还故意将高脚凳使劲拉了拉。制造了很大的,凳腿刮地的噪音。
胖老板看出了不对劲,停止了嗨聊。
侯一鸣在心底乐开了花:
大兄弟,这是干嘛呢?
吃我的醋吶?
还是又被白人老板修理了?
“呦,这不是姜工程师吗?这么大火气,是哪个没开眼的,又给您气受啦?”侯一鸣笑着调侃道。
“我今天没心情,别跟我开玩笑。”
姜万杰一脸阴沉,冷言冷语。
胖老板关切地问道:“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
姜万杰两肘抵桌,双手交握成拳,贴在额头:
“工会给了我一大摞,瑞思特公司违法的证据原件。可我刚才在小区里,被人劫道了。证据,全被抢走了。”
侯一鸣听了,甚觉不对劲:“劫道的?这么巧?怕是霍华德雇人,抢走证据吧?”
姜万杰吁了口气,说道:
“不太可能,我住的小区治安有多差,你也不是不知道。幸亏我平时,生活三点一线,很少在那儿晃悠。不然,天天挨抢都不稀奇。”
胖老板紧张地问道:“你没受伤吧?”
姜万杰用双手搓了搓脸:“没受伤……我太累了,给我来瓶刘阳河,陪我聊聊天。”
侯一鸣看他这副样子,又是可怜又是气。
可怜他,沾上了霍华德这个甩不掉的恶鬼。
也气他,对阴谋诡计毫无警惕察觉的单纯幼稚。
光是可怜,光是气,救不了他。
想救他,还是得找出合同的破绽帮他打赢官司。
于是也顾不上他的心情有多糟,再次提出了那个非分要求:
“你这样耗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还是得尽快,想办法解除那个奴隶合同的束缚。
霍华德比你想象得要可怕,你在他身边多待一天,就是给自己,多挖一寸坟墓。”
“我知道一位莓国大律师,现在手头正巧没案子。趁着他有空,请得动,你赶紧把合同给我,我拿去和他研究研究。”
姜万杰摆了摆手,示意侯一鸣别再说了:
“我今天过得够糟了,别再跟我说这些了。你要嘛陪我喝几瓶,要嘛闭上嘴巴,看我和胖老板喝几瓶。”
侯一鸣看他这副只求烂醉的德性,也就不再规劝。点了几道菜、几瓶酒,和二人喝了起来。
第二天,当姜万杰坐到瑞思特工位上时,已是上午十一点。
昨晚跟侯一鸣和胖老板喝到了凌晨一点,怎么可能早起上班?
自从跟霍华德撕破脸,姜万杰立马从一整年没有迟到记录的乖乖仔,变成了天天迟到翘班的问题青年。
如此明显的转变,霍华德岂会看不到?岂会不暴怒?
这不,得知姜万杰又一次迟到几个小时后,霍华德已然怒不可遏,将这个问题青年,叫进了自己办公室。
姜万杰,像个即将英勇就义的革命分子。不卑不亢地,立在了霍华德的办公桌前。
“你这个爱耍小聪明的东亚佬,你觉得,天天迟到、早退、旷工,我就奈何你不得了?”
“回去好好研究下你的合同,你要是违纪满十次,可是要赔偿五百万美元的。”
“不在乎薪水被扣光是吧?那我倒要看看,你在不在乎赔偿我五百万。”
“滚出去,看到你的黄脸皮我就觉得恶心。”
霍华德吹胡子瞪眼,咆哮了一通。
姜万杰,一言未发。
又像个宁死不屈的革命分子一般,傲然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现在的姜万杰,处在一种奇怪的状态里。
他的心如同死掉了一般,无喜亦无悲。
他的身子也如圆寂入定了一般,没了生理应激。
坐在工位上,他就像一尊石像。
周围的同事们,可能是聊尽了能聊的八卦。终于注意到了这位,平时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东方工程师。
“欸,你看看那个华国佬,好像很不对劲啊。一动不动地,杵在工位上几个小时了呢。”
“他在干嘛?是在练瑜伽还是冥想?我听说,那些东方人很喜欢搞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你们扯哪儿去了,他是被霍华德骂得。刚才没看见吗?霍华德把他叫进办公室,往死了骂了一通,八成是把他给骂傻了。”
姜万杰,没兴趣理会这些闲言碎语。
正如没有兴趣,理会霍华德的咆哮一般。
他的身体静止如石像,他的内心,却澄明如镜。
虽然周围一片漆黑,他却从内心的那面镜子里,看到了通往光明的路。
那便是,回国之路。
没错,他的心是死了。
但死掉的,是对莓国生活的信心。
他知道,如何让自己的心再次活过来。
只需随着侯一鸣,回到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