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想不起来了。

红姐微微摇头，驱散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

她用细长而略显薄凉的眸子，静静地看了看侯一鸣，红唇勾起一个弧度。

她不急不缓地开口，脸上丝毫看不出气馁和受到打击的情绪。

“总有人说，论冬天，北方比南方难捱，因为南方阴冷潮湿，凉意一来，冰冷刺骨。而北方的寒冷虽然冷，但却不潮湿……”顿了几秒，她笑了笑，“我想，那是因为说这话的人，没领略过大雪过后的北方。”

“南方再阴冷，再咬咬牙，人是能活下去的。可北方不一样，貌似能忍，但却是会冻死人的。”

她微笑道：“我现在觉得，西山省的商场就和这天气一样，看着没什么，但真遇到点儿事儿，却是丝毫不给人留活路。”

她一边给侯一鸣倒茶，一边丝毫不带烟火气地笑道：“想来想去，这事儿只能怪我自己，小觑天下英雄了。”

“王家在这件事上不帮你吗？”侯一鸣接过茶杯，问道，“毕竟邹家这也算是否了王家人的面子吧。”

“王家要的是盟友，不是废物累赘。”红姐微笑道，“资源已经给我了，该帮的忙他们也帮了，如果连最后的谈判都需要王家帮我周旋……那我也确实是废柴了点。”

“至于面子……”她摇摇头，“每年找八大家族帮忙的人多了，都要算计面子吗？不可能吧。相反，我面对的这种情况，才应该是八大家族的常态。”

她虽然这样说，但她和侯一鸣都很清楚，这并不是常态。

确实，每年找八大家族互相介绍业务的人会很多，但那要分重要性。

如果连红姐这样重要性的盟友都可以这样敷衍，那王家和邹家是绝对不可能成为八大家族的。

所以，只能说，王家不愿意因为红姐和邹家闹不愉快，选择了两不相帮。

连红姐这种级别的盟友都这么薄情寡义……

侯一鸣腹诽了一句，道：“所以红姐这次请我来，是想……”

“我虽是一介小女子，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希望自己能解决问题……不然我会觉得自己很没面子的。”红姐微笑道，“不过，这不包括找小伙老板取取经，对吧？”

“其实红姐把这件事想复杂了。”侯一鸣笑了，没怎么犹豫就把破局方案说出来了，“酒这玩意，是个大宗消费品，古往今来，我还从没听说那个巨商能垄断了大宗消费品生意的。”

“但他们确实卡了所有代理商，不给我供货……”红姐说道。

“但他们不可能只给代理商供货啊。”侯一鸣笑道，他在茶桌上轻轻写了一个“罗”字。

“罗家？”红姐细长的眸子微微睁大了一点。

“罗家，手里有全西山省最大的零售类渠道，他们手里肯定是从邹家直接拿酒的。”侯一鸣淡淡地笑着，“而且，他们现在和邹家有仇……”

“而且邹家还不知道罗家对他们有了意见……”红姐明白了侯一鸣的想法，她也笑起来，“这是个好点子。”

“但……”红姐话音一转，“我担心，自己仍然胜算不大。”

红姐担忧道：“对方，毕竟是邹家。”

“我不担心别的，我现在唯一的担心，就是我这夜场开起来，邹家还是会想办法搞我。”

“到时候，我人生地不熟的……”

侯一鸣想起了自己收到的那封字迹娟秀，但态度极为强硬的信。

他笑了起来：“红姐，你就先放心大胆地往前走吧，有时候，一盘棋，敌不动，你不动，谁也看不出破绽。”

“只有敌人动了，我们才好对症下药。”

红姐笑了一下：“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那我就先往出迈一步，让这盘棋，活起来？”

“对，让这盘棋，活起来！”

与此同时，在笑四合院旁边的房间里。

谷金方一脸不解地看着王四爷：“王四爷，明明，封大哥的功夫比我高很多，为什么您总是对我这么感兴趣呢？”

“西川铁佛拳的处境，和地北绵张拳有点像，都是濒临失传的拳法。但这些年，铁佛拳依然处境堪忧，而你们绵张拳却渐渐有了起色……”王四爷缓缓地道，“我每次看到你，心里都有些感慨。”

“那咱们切磋这么多次，您也没说把铁佛拳和五花拳传给我啊。”谷金方一张大方脸看着憨厚，其实心里精着呢。

“你小子少贪得无厌，蒙武跟我认识这么多年了，我都没传他，你想学？没门儿！”

老爷子说完，又幽幽叹了口气：“但铁佛拳如果就这么带进棺材，确实是可惜了点儿啊……”

有人说，身居高位者的内心，就像这大雪之下的冰面。

表面覆盖的白雪有多么纯洁柔软，下面的冰面就有多么冷硬无情。

只停了一日，大雪就继续落下。

更大的雪花像鹅毛般飘洒，洒在刚刚冻硬的路上。

整个城市在这样连续的大雪覆盖下，渐渐变得冷硬起来。

窗户隔绝了窗外风雪的呜咽。

也隔绝了无尽的寒意。

邹白鹤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风雪。

温暖如春的房间里，散发着浓郁的茶香。

书桌旁的小桌上，一把金丝镶边，云中仙鹤彩绘白瓷提梁壶，冒出带着茶香的水蒸气。

邹白鹤提起壶，动作有些粗暴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茶，和之前杯子里的半杯凉茶混在一起，然后很粗鲁地喝了一大口。

微胖的脸上，因为这一大口茶下去，显得红了很多。

就连酒糟鼻，也红了很多。

如果有人看到邹白鹤这样喝茶，一定会觉得他是暴殄天物。

但这么多年了，邹白鹤就是改不掉这个习惯。

因为常年和酒打交道，邹白鹤经常在酒后喝醒酒茶。

对他来说，茶，只是一个醒酒工具而已，犯不着那么慢条斯理地喝。

粗暴地把一壶茶全都喝下肚，邹白鹤吐出一口气。

他有些烦躁地坐到桌前，随意翻开了一下桌上的账目和文件。

这些往来的账目和文件，繁杂而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巨大的，以酒行业为基准点的庞然大物。

邹家的商业帝国。

但，外人也许看不出来，但作为邹家的家主，邹白鹤可以清清楚楚地从这些账目和文件中看出端倪——邹家的市场，在萎缩。

无论是代理的酒销售，还是开发的贴牌酒，市场都呈现出萎缩的趋势。

毕竟，酒是大宗商品，想要垄断这样一种大宗商品，国家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即使是邹家，这些年也是通过名目繁多、巧立名目的交叉控股，才勉强实现了这个目的。

但来自各地的，实力强大的酒代理们，有不少都对邹家掌控这块大蛋糕心怀不满。

他们或明或暗的，不断地对邹家的地盘发起试探和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