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鞅不说族事,先还是为赵伯说起人情,毕竟赵伯虽然是他的大伯,可却还是王禅的奴仆,这一点赵伯不可否认,他当然也不会否认此事了。
“是吗,赵伯想来是去往晋都,与晋王陈述利害关系去了,应该是为了关乎赵氏一族将来走向之事而去,所以赵伯知道轻重缓急,至于见与不见赵伯,这一切都在于赵伯,而不在于小子,小子不敢异议。
只是见族主与三位面色有异,变化无常,说明晋阳城发生了让赵氏一族有危险之事,所以还请族主说一说,让小子听上一听,才好明辨是非,谋个良策。”
王禅面带微笑,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但此时的话却是给赵鞅一个机会,也不会表现得让人难爱尴尬。
赵鞅一听,到也领会了王禅的好意,毕竟传闻中的王禅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想来对于晋阳发生的事该是十分了解,现在问起也是一种降低身份的做法,让人觉得不是那么高高在上。
赵鞅此时也是喝了一口茶显得十分慎重的样子,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向王禅详细的说道了一番,而三位良臣此时也不敢插话,生怕误了王禅的思绪。
王禅十分认真的听完,此时也是喝了一口茶,面上无忧亦无喜,接着却又悠悠道:“此事非怪族主,赵午此人之死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哪。
是他不识实务自以为是,而城主所谋当也正合时机,也正就迎合了其它世族之谋,正是两相得益,不失君子之风。
此事既然发生,当也是晋国赵氏之机会,同时也是考验。
想来赵伯该提醒过族主,族主封地之内,该已作好与范氏、中行氏,甚至于智氏一战的准备。
所以此事并无需担忧,既然他们如此谋算,那本公子只能将就着他们了,若不然就显得来而不往非礼了。”
王禅说完还是举杯敬茶,同时也拿起桌上的水果啃了起来,这到让四人有些不习惯。
从来也没有想过鬼谷王禅竟然是这样一个不拘一格之人,如此随和,而且刚才的话也让四人立刻陷入深思,却也不得随着王禅吃着水果喝着茶。
大家都在想着王禅所言的意思。
“鬼谷先生看事真是与众不同,看得比我们都要通透得多,也正是此事之关键,
董某闻先生之说,实在是佩服佩服!
只是这其中玄机,实在太玄,在下也只是略知其一,还要望先生传教。”
此时最先说话的是董大夫,他是谋士所以考虑的比赵鞅要灵活得多,也更深远一些。
而且他听王禅一讲,也能顺着王禅的心思去想问题,有所觉悟,这才第一个似是而非的理解王禅之意,最后也不得不恭维王禅,想知其中的详细玄机。
王禅只是嘿嘿一笑道:“其实刚才本公子所言,赵午是一个可怜之人,是因为他所仰仗的范氏与中行氏其实都想他死。
若说不是族主、赵伯当场斩杀于他,那么他此次回邯郸路上也只会是一个死人。
可若是如此,世人就会觉得赵午之死是被族主暗杀,反而会坏了族主的声名。
所以小子刚才才会说赵午必死,而赵伯显然也明白此中之理,所以这才毫不留情的杀了赵午,以显光明正大。
个中原由当然还要从范氏与中行氏说起,甚至还有此时势大的智氏。
范氏与中行氏之所以拉笼赵午,其实只是为了牵制赵氏一族,而非是想与赵氏一族结成团结友谊,若想与赵氏一族结成友善,那么可以与族主或者说族主直系之人联姻,而非是偏族却又独得邯郸大城的赵午联姻。
而对于卫国所敬奉的五百户百姓,这一件事的规矩,赵午当十分清楚,而范氏与中行氏也十分清楚。
若私自劫留必然会让族主为难,若是置之不理,会让赵午将来更来肆无忌惮,同时也坏了赵氏一族的规矩,而显得族主做事不公,对于其它赵氏族人来讲,也会有意效仿,私下与其它氏族勾结,拉笼靠山。
所以依族主的做事规矩,必然会对此事大怒,必然会杀了赵午以儆效尤。
而赵午一人当也没有如此胆量可以自己决定,在行此事之前是也会征询范氏与中行氏的意见,非是一时心血来潮。
可为何范氏与中行氏明知行此不义之举为让赵午受到罚处却依然不阻止,反而暗中支持赵午,甚至于承诺赵午会支持于他呢?
这其中只能说明,范氏与中行氏已勾结在一起,想对赵氏不利,早就有了灭赵氏的图谋。
可晋国六卿也是晋国朝政的基础,相互牵制,这两百多年来,此起彼复,各家各有优势。
若是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再私自挑起争伐必然会受其它世族的联合抵制,所以范氏与中行氏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
而赵午则正是这样一个合理又合情的借口。
赵午是范氏族主的外甥,又是中行氏的女婿,与两家都有着亲密的关系,甚至超过本族赵氏之关系,若是被族主斩杀,他们对付赵氏也就有了同样的理由。
所以刚才本公子才说,赵午之死是咎由自取,被人利用而已,实在死不足惜。
而且本公子来时路上碰至一个白衣男子抚琴拦路,他本不想让本公子进城,说本公子若是进城,就会有祸事发生。
由此可见此白衣公子定当知道赵午的下场,而此人也是能卜会算,看样子不会是范氏与中行氏的门客,若依他的本事,自然会挑一个实力最强的晋国六卿。
若依三年前,毋恤公子尚是中将军之时,那赵氏当是最好的选择,可现在相比而言,赵氏不如智氏,智氏此时执掌晋国政务,是六卿之中实力最强,封地也是最多的。
一个人实力强了,野心也会更大,可智氏也非愚蠢之人,不会公然抢夺其它六氏的封地,那么只有一个好办法,让其它几氏相争,这样智氏就可光明正大的从中得利了。
而韩氏与魏氏两族皆在晋国以南,与智氏十分密切,若他对此两氏下手,自然会把自己扯进去,最后反而会让赵氏及其它世族得利。
可若是范氏与中行氏与赵氏相争,那么他无论帮任何一方,都可以从中爪分到新的封地,以扩大自己在晋国的影响,甚至有可能自立为王,成为新的诸侯君王。
可赵氏一直受晋国百姓爱戴,这些年来也一直执掌着晋国兵权,而封地也仅次于智氏,若说晋国六卿之中,唯有赵氏有能力阻碍智氏的野心,所以依本公子推测,智氏当然也与范氏与中行氏勾结,并许与承诺。
当赵氏与范氏还有中行氏发生冲突之时,智氏自然会支持两氏,而非赵氏。
而这个白衣公子显然是智氏门客,知道我会来此,也算准了本公子来晋阳的日期,所以对本公子也是故意阻扰。
本公子自虎踞镇后一直绕道而行,而且本公子一直只是马夫身份,并不引人注目,可此人竟然能算得如此准,自也不可小瞧他的本事。
不过这也是本公子所求,若说晋王的兴晋会也好,智氏以及其它世族没有一些能人异士,此次本公子来晋阳到是显得无聊甚极了。
而且想来兴晋会还会有不少故友,未了的劫缘怕也该好好解一解了。
所以族主放心,此次既然范氏与中行氏心有不轨,而智氏又虎视眈眈,那么我们就依着他们所愿,以谋为谋又有何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