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尽说这些过往丧气之事,哥哥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今日幸得两位妹妹来看哥哥,而哥哥也将领兵北上,有机会报效楚国,这该是双喜临门之好事,应该高高兴兴的。
来来来,我先敬两位妹妹一杯,为两位妹妹接封洗尘。”
白公胜也是适时的举起杯子,一脸带笑,完全从刚才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之中走出,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刚才还满脸忿忿之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可现在心里充满着即将成为楚王的喜悦,笑意之中带着一丝丝诡异。
“不错,前尘往事不堪回首,让我与妹妹共敬哥哥,祝哥哥旗开得胜,为楚国立功建业。”
青苹与青裳从白公胜的话中,也知道当时她们的父亲与母亲应该就是在郑国之时才有仇怨,继而父亲接走了白公胜,而留下她们的母亲一人。
此时白公胜却道说是母亲已死,而她们的母亲却一直活着。
只是她们也弄不明白,她们的父母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知道田淑雅是她们母亲之时,听着母亲是被父所刺伤,心里都对父亲子建充满恨意,可真的见到这个佝偻的“贾伯”之时,她们又不知该如何记恨这位本该已死,却并未死,而且还在楚都犯下不少罪恶之事的父亲。
面对亲情,她们还是难与取舍。
此时两人都举杯,与白公且一碰,对着杯中深褐色的陈年老酒,也是一饮则尽。
或许都想着多饮一些,一醉可解千愁,这是世人皆明白的道理。
可她们不知,世人之所以好酒,并非为了解千愁,而是与酒共享千愁,把愁绪融入酒中,这样才不会寂寞孤单。
正是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一人饮酒二人作陪。
酒中滋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胜哥哥,那你现在恨你的父亲与母亲吗?
因为你的父亲,你才会自小就远离本该属于你的楚国,流离它国。
则你的母亲却又因病离你而去,抛下独自的你。
而现在你依然为楚国效忠,你心里真的不恨楚国,不恨当年一起构陷你的父亲那些人吗?
包括我的父亲或许还有青苹姐姐的父亲。
若是当年你的父亲继承了楚国大统,现在你也该是太子之身,不会只是一个偏远小城的城主。
你对这些命里的不公,难道真的能释怀吗?”
青裳一杯酒喝下去,似乎也放开了许多,连续追问着白公胜。
“裳妹,不可无理。
当年叔伯子建之事,实难与说得清楚,而胜哥哥却还年幼,又如何会知道这些朝堂之争呢?
况且子西叔父与我父亲这些年来也一直为楚国尽忠,并无不轨之心,当年那些伤心之事,就让他过去吧,何必再提。”
青苹此时也是不得而已,怕青裳太过感性,再饮此老酒,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语气里也有责备之意。
“无妨,既然裳妹有问,做哥哥的不会不答。
至于当年之事,后来我也有所了解。
当年我的父亲确实与晋国公子勾结,欲图促楚晋交好。
而之所以想促楚晋交好,其实也缘于父亲好高骛远的野心。
若是现在依哥哥看来,那只是痴人说梦而已,并不会真的利于楚国。
晋国与楚国世仇几百年,也是列国诸侯之中实力最强的两个封地诸侯。
晋国受封北方中原富庶之地,而楚国却慢慢成为南方最大的列国。
两国都有一统中原的机会,世代王候也有如此野心。
可父亲却十分天真,以为晋国公子也是有此图谋,想晋楚结盟而共享天下,逐渐吞并其它列国,这样形成南北两强的局势。
只是父亲不知,这都是当年晋国公子的诡计而已。
若列国知晓楚晋结盟,那么楚国与晋国就会成为列国公敌,而成为列国攻伐的对像。
晋国固守着中原地带,北无强敌,而东边的齐鲁势弱,秦国却被晋国遏制于函谷关外,这些列国对于晋国是心有怒而不敢言。
可楚国却并不一样,秦国与楚边境交接,秦国占据汉水上游之利,秦国若欲图强,打开秦楚边界是最容易之事。
而且吴国一直受晋国扶持就是想牵制着楚国。
若当年楚国采用晋国公子之策与楚国结盟,那么秦与吴甚至于吴越,以及北方郑卫宋都会与楚国交恶。
近的不说,就说当年吴国攻楚,若是无秦越相助,楚国已被灭国。
所以说我的父亲当年,看似是为楚国而谋,其实是把楚国带向灭国边缘。
而他被楚国驱逐,从现在看来并不冤屈,只是他不懂时势而已。
至于子西叔父,还有子闾叔父,他们也是为了楚国而谋,并无过错。
至于母亲,当年父亲接走我之后,我就没有了母亲的消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后来也只是听贾伯说的,母亲一个孤苦伶仃,染了恶疾,也是命中注定之事。
所以我白公胜能有今天,并不恨任何人,不会恨我的父亲,毕竟他也只是一时天真,其心意并无恶念。
更不会恨我的母亲,她嫁给父亲不久,父亲就事发,没有过几天好日子,就一直跟着东奔西逃,说起来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而已。
至于祖父与子西叔父等,我更不会恨。
毕竟朝堂之上,权谋之争,无所不用极其,更何况父亲当年确实谋算有误,这才自陷前程怪不得别人。
两位妹妹,你们不必忧心,我白公胜虽受尽屈辱,却也分得清善恶是非。
来现饮一杯!”
白公胜的话也是显得十分有气度,胸怀广阔,不计前嫌,此时举杯也是十分痛快,像是怯除了多年心病一样,一饮则尽。
青苹与青裳却是十分迷惑,心里既忧又喜。
喜得是白公胜对时局之势分析得十分透彻,看问题不会心有仇怨而有失偏颇。
可也正因如此,说明白公胜是一个不甘心居于人后之人,他之所以对时势如此熟悉,当然是有备而习。
若心中无野心,当然不会再有兴趣关注于此事,他能在贫疾的生活之中依然关注着列国形势,也正好说明他的心中与他所言并不相符,这也是姐妹两人的忧心之事。
可刚才已经饮了一杯,此时酒在兴上,两姐妹也不含糊,举杯痛饮,十分豪爽。
慢慢的,一个人若是饮得多了,在酒的作用之下,也开始聊着家常之事,也会说一些心里的话。
青苹与青裳明显不适合饮此江南老酒,看似没有北方老酒那么烈,可却让人醉得很快,两人也就慢慢变得真的迷糊起来。
而白公胜却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样,酒是越饮越多却又越饮越兴奋,纵是千杯下肚,却也看不出半分醉意。
此时两个公主已经不胜酒力,头昏脑涨,也顾不得淑女形像,趴在桌上。
而贾伯也悠悠走上小楼,看了看白公胜,脸上露出一丝诡笑。
“公子,事情已经办成了。”
“这两位公主还真是自以为是,竟然想让我不恨子西,不恨子闾,不恨楚国,实在太过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