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青裳公主都是楚国公主,楚国王族,与太子殿下对于秦国而言身份相当。
在下所谋其实也是王上之意,而并非拒绝太子好意。”
王禅虽然善谋,也懂捭阖之道,与人相交也少有落于下风,可他却对女人并不了解,此时给青裳一个台阶,也是说得有些勉强,小心翼翼。
王禅说完,再次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秦之所以与楚交好,并非在于人情,这一点太子殿下与两位公主应该知道。
列国之交,以利为重,此时的时势已非大周开国之年。
那时大周势强,天下一统,所封七十三个诸侯不论是谁,都只是大周的臣民,相互之间都在大周天子管束之下,纵有利益纠纷,以天子之论为准。
可这些年来,列国诸侯势大,天子示弱,已难与管束众诸侯列国,这是当今天下之势。
而从七十三个分封诸侯来看,许多诸侯在这两百年间已被吞并消亡,这也是大势所驱。
强者才有生存的机会,这是自然法则,弱肉而强食,自古不变。
楚国、秦国、晋国、吴越、齐鲁、燕、巴蜀、宋郑卫等等皆是如此。
在如此大局之下,一诸侯列国若想长存下去,除了自增国力之外,也必须相互牵制,这就是列国生存之道。
而楚与秦这几十年来,之所以交好,一是因秦楚之间的连姻关系,而这一点当年哀公与平王都十分清楚,连姻也是为了共同以抗晋国。
就算说起当年吴国攻楚,而秦越出兵一样,有人情世故在其中,可最主要的还是列国生存所需。
正所谓唇亡齿寒,若当年楚国被吴吞灭,那么越国与秦国也会因此而有生存之危。
当年若楚国被灭,越国自然也难保不被吴灭,这是无可厚非的事实。
而晋国少了南方楚国之危,于列国之中就是唯一一个被天子赐王之国,晋国可以毫无顾忌的攻伐秦国,若只凭秦国很难与晋国单独对抗。
而齐鲁郑卫宋这些稍小的列国只会依附于强国,想来举晋宋郑卫齐鲁之力,秦国又如何支撑。
而现如今,楚国少了吴国之危,自然也会让秦国不安,此点太子殿下与秦王自然十分清楚。
此次出兵边境有刚才所讲之主因,同时也有对楚国盛强的顾忌所在,秦王允许太子殿下出兵,其实非在于一个王子之死,而在于提醒楚国,唇亡齿寒之理。”
王禅用自然弱肉强食之道,及列国存亡之理来说明,列国之交非在于人情世故,而在于存亡相依之理,有唇与齿的关系,而秦与楚现在就是如此。
此番言辞,是说给秦国太子赢盘听的,要让他知道楚国与秦国关系,而不会在战略之上行错部署。
同时也是传教于两位公主,看待事情,不可以一国之利来看,若只顾一国之利而损它国之利,有若齿与唇争,最后是两相互损,而并不得利。
看似这段说辞与刚才拒绝赢盘撤兵没有关系,可这也正是为接下来王禅说明理由打下基础,让三人能够真正的理解。
“鬼谷先生此说如此精辟,十分新颖,对于列国存亡之道,也是天地之道,给在下非常大的启发。
许多时候损人而不利己,有如唇齿,相互依存。
秦国若攻伐楚国,不仅秦国不会得利,反而会让晋国得利,而不利于秦国。
那么若秦国撤兵不是正好重回两国交好之意,以保两国相利共生,为何先生还是拒绝呢?”
赢盘此时依然还是不明白其中之理,所以再次问起。
王禅嘿嘿一笑道:“此理有如天地之道,万物之理,刚才在下说过,万物之中弱肉强食,可纵是弱肉也有生存之道,并不会因强食而就此灭亡。
列国之间相互依存,可有一点也如自然之理一样,相生而相克,若无相克就不会相生。
天地阴阳,阴与阳相生,却也相克,白天与黑夜如此,列国之交也是如此。
刚才所言皆是相生之道,可秦与楚之间却也不能失了相克之道。
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这个道理少有人知。
洛邑之边,郑卫宋等小国就是以此为生存,在这些列国之边都有强于几倍的诸侯列国,而它们之所以现在还能以存在,是因为这些诸侯列国有忧患意识。
楚国与秦国也是如此,秦阵兵楚国边境,于楚国何来无利。
若楚国此时与吴交好,又与秦交好,兼之与南方越国无恙,于楚国非是好事,而是坏事,楚国无忧,又如何会奋发图强。
骏马再良,也需鞭笞,而秦国阵兵也正好如同鞭笞。
从另一方面来讲,秦国与楚国对峙于边境,并无碍两国之交,反而会让晋国以及其它列国有惑,对秦与楚之交不会感到威胁,由此也才利于两国。
而秦与楚也是相克而相生,若秦国赢弱,那么于楚不利,若楚国赢弱,也于秦不利。
可并不表示两国没有竞争,没有对抗。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现如今外有秦国阵兵边境,于楚国而言并无不利,至少让楚国权贵不会高枕而无忧,也才能知耻而后勇。
再者若无外患,楚国又如何才可解内忧呢?”
王禅还是把为何不让赢盘撤兵的理由说出,也是一通似是而非的言辞,最后一句才是关键之所在,他相信青苹与青裳能够听懂,至于赢盘,他没有必要让他知道。
(王禅此次出使列国就是要造成一种楚国外患的局面,这样才能给子西、子建创造谋逆的机会,也才能彻底清除楚国的内忧。
若不然只有子西、子建、子节、白公胜在,楚国的世族权贵永远会成为楚国中兴的桎梏,也时刻成为楚国内部不稳定的因素。)
“先生所言甚是,我秦国一直受西北戎狄侵扰,从来也不敢居安而忘危,秦国能不亡,实因秦国周边皆是威胁,这让我历代秦国王族不敢心有怠慢。
而先生所言秦楚之间如此对峙,在下也是十分理解。
以弱示人,也是求存之理。
若秦与楚在此对峙,会给晋、吴、齐鲁以误导,而若少了共同的敌人,那么这些列国才不会联合。
若秦与楚无隙,那么就会让其它列国感觉到威胁,而促成其联合,这反而成了秦楚之患。
只是我秦国十万大军若长期驻守于此,于秦国而言却也是难与维持,后勤供需不说,也会有碍民生。
列国养兵,战时而征,闲时务农,安养生息。
那么在下如何安置这十万秦国大军呢?
想来鬼谷先生一定会有高见,在下洗耳恭听。”
王禅一听,到是对这个秦国太子赢盘有些刮目相看。
赢盘虽然年轻气盛,又身为太子,在秦国掌左庶长一职,仅次于秦王。
可他却一点即通,十分理解明白王禅的用意,而且还能从中思虑出其它列国存亡之理,在列国王候之中十分难得。
王禅嘿嘿一笑,看了看赢盘。
“太子既然如此体恤百姓,自然不用在下来教。
秦国若有志于天下,又欲得巴蜀之地,可秦国之西却人烟稀少,甚至连村落都没有,这如何可得巴蜀。
列国之交,非兵之能,而在于百姓之交。
吴与越这些年之所以显强,首在于国门大开,而与列国百姓互通,才能学习中原之繁华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