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从小到大,他的父母就是偏心皇帝表哥,表哥做什么都对,他做什么都错。年纪小的时候,秦峯经常的问题自己,到底他与表哥,谁才是父母的孩子。
可经历过战事的磨练,和世事的艰难后,他明白了,什么是承诺,什么是义气。他的父母,就是那种季布一诺,千金不易的人。
他们对中宗先帝,有过承诺,那就是要用一辈子的去实现,虽然很嫉妒自己的表哥,但秦峯不得不承认,父母做的并没有什么错。
“愣着干嘛呢?你要饿死老子啊?过来!”
伸手拿起一块羊肉,放在嘴里,一边嚼着,秦睿一边说:“跟你表哥好好学,他可比你惦记你老子。”
“在外面当了几年丘八,有了点小成就,连封家信都不写,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朕和表弟的孝心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姑父,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冤枉了他。”,过意不去的李重润,赶紧给表弟解了个围。
秦峯虽然比皇帝小,但从小就让着他的这个表哥,是他的忠实打手,作为表弟和臣下,替他背了无数的黑锅。
连他与皇后大婚,都是秦峯背的,以至于让他年纪还在那般小的时候,就走向了血与火的战场。
姑父去朝多年,他哪里知道,秦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所在的松州,是大唐、吐蕃拉锯几十年的地方。
别看这小子整天笑呵呵的,其实心里苦着呢,当年与他一同从关中出发的一千老兵,活到今天的,不足百人。
他一个人活着,就得替那些死人扛着他们的家小活着,不容易。
但秦睿,真的不知道,不,他比谁都清楚,秦峯这些年是怎么过来。松州的飞骑卫,每个月,都会写一份详尽的情报,传到五龙潭。
大到每一场战役,小到他与同袍在军营中的故事,秦睿都一清二楚。
可这不是他放纵儿子的理由,当大将军的,儿女情长不仅会误了家国天下,更是会误了更多士卒及其自己的性命。
“秦峯,当着陛下面,为父告诉你。当军人,当一个好军人,必须要明白的道理,这是你祖父,当年告诉我的。”
“战争时期,冲锋陷阵,保家卫国,为君王,国家流尽最后一滴血。和平年代在边境线,忍饥挨饿,宵衣旰食,守卫好自己的防线。”
“至于其他的,你得学会嚼碎了,混着血与泪,咽下去。否则,你就算当上了大将军,也注定是无能之将。”
秦睿这话是教子,可教的不仅是秦峯,更有李重润的一份。夺取江山不易,建设国家更难,老一辈的人,就是靠着这种信念,重塑山河的。
到了他们这一代人,就是要把这种信念,携手传承下去。施行轻徭薄赋,吏治清明,赏罚有度,这才是国家长治久安之道。
ll自从太尉回朝后,洪熙皇帝-李重润,变化不是一般的大。脾气好了不少,官员、宫人犯错,只要不是原则问题,一概是宽大处理。
再用人方面,也有很大的转变,开始下放权力给三省,让三省诸部的大员们,得以放松紧绷着的弦儿,可以专心负责朝务,朝堂紧张气氛,得以缓解。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是,皇帝在洪熙十六年的最后一天,亲自书写一道圣旨,复拜太尉-特进-秦睿为中书令,领尚书省左仆射,位居百官之首。
同时,命松州副都督-秦峯,为松州都督,检校剑南大都督-长史,赐金鱼袋。自此,秦睿创造的升迁最好速度,被其子秦峯超越。
大明宫-弘文殿,中书省和尚书省的主要官员,年后的第一件,就是到这里,等候新上官训示。唯独有两个不属于二省,且品级不够的绿袍官员,与他人有所不同。
“广平兄,我觉你家门房,比你懂礼数,从来都不叽叽歪歪的,小气劲儿不是!”
“我小气?姚元之,你都快把我的酒喝光了,我小气?”
“都是难兄难弟,喝点就喝点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两个正在斗嘴的,正是被张锡、刘宪挤下去的姚崇和宋璟,二人当年跟着秦睿的时候,走的太顺了,所以为官的戒备心并没有那么强,说话、办差,也随意很多。
可李重润不是秦睿,不会给他们改过的机会,办差再得力,也不能抗上,所以自然要被人所取替,不是张锡、刘宪,也会有其他人。
但如今的形势不同了,欣赏他们的太尉回朝了,又身兼了中书令、尚书左仆射,权势更盛从前,二人仕途的第二春也随之而来。
以往看不上二人的同僚,也只有干瞪眼的份,但凡敢像从前一般欺负人,坐在角落里岑灵源、狄光嗣二将,也会将他们扔出去。
“参见太尉!”,见秦睿从后面出来,诸官随即躬身见礼。
恩,“好,都坐吧,没那么多规矩!”,将手中的本章放在案子,脸上挂着笑意的秦睿,淡淡地说了一句。
话是这么说,可那些与秦睿不熟悉的,也惧于太尉的威望,双手垂于膝上,目不斜视,老老实实的跪坐着。
对待杜审等宰相,他们自然不会怕成这样,但对于秦睿不行,连皇帝都是人家养大的,功劳大,大伙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昨日,陛下罢免了两位尚书省侍郎的官,名头你们也知道,尸位素餐,装神弄鬼。”
“要本官说,他们俩就是铁匠铺里的料,欠揍的货。谁不知道,陛下最讨厌那些笃信神佛的家伙。”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既然当了官,就应该把心思都放在辅弼天子,安定天下上。”
“否则,与其占着位置,莫不如回家,一心侍候佛祖,也给朝廷省一份俸禄。”
秦睿不需要搞新官上任三把火那套,现今的三省,架子都是他们三辅臣搭的,这里面的门道,没人比他再清楚了。
李重润这些年,虽然换了一些人,但大部分的血肉都在,秦睿用起来,也可以如同臂使,运用自如。
“好了,事过去了,就过去了。熟悉本官的人都知道,我这个只看眼前,从不看过去。”
“奉陛下圣谕,着晋姚崇、宋璟为尚书省左右侍郎。兵部尚书-王孝杰,晋侍中,左侍郎-黑齿俊,晋兵部尚书。兵部左右侍郎-由岑灵源、狄光嗣接任。”
“剩下的中低官员调整,都是些常规的调整,本官就不念了。你们要记住的只有一点,实心用事,忠诚侍主,官位自然高枕无忧。”
说完这话,秦睿挥了挥手,示意诸官,除了姚崇、宋璟,其他人都可以下去办差了。其实真没必要说太多,有资格进弘文殿听训的,都是老吏,不用说,他们的心里也是有数的。
“都说瑞雪兆丰年,新年新气象,可你们还是倒霉样,越活越回去了。”,看着他俩如同当年一样,穿着绿袍,好像从来没被提拔一样,秦睿就忍不住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