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昂的意见与大多数将领一样,对武氏一系的人,上至武家子弟,下至一脉文武,都得日夜防着,省的哪儿,死灰复燃,反攻倒算。
洪熙中兴,来之不易,是数十万将士抛头颅,撒热血,以战功巩固的安西四镇,及飞骑、左鹰扬卫,为复国保住了最后一颗火种。
现在,再起启用武氏子弟招揽的阁员,那不是开历史的倒车么?别说对活人交待不过去,对死人更没法交待了。
再看看太尉的脸色就知道了,他对此并不是很高兴。要知道太尉与这些人的主子,同床异梦十年,隐忍了整整十年,其中的辛酸,不是别人能理解的。
让他赦免这些人,加以重用,将手中的精锐军官交给这些人。那不是等于让老猫枕着咸鱼睡觉么,太扯了。
“张说,你小子这是明知故犯,明知道本帅对他们,有些偏见,也是亲自下手谕处置的,你还敢提出来,胆子不小嘛!”
“行了,别卖关子了!你肚子里那点小九九,本帅还看不明白?说说,到底怎么个意思!”
没错,当官是要会看脸色的,张说,堂堂的进士出身,这点颜色要是看不明白,陈子昂也不会把挑出来,做副手,署理参军司的事务。
明知道这个刺儿,扎的人不仅是秦睿这个太尉,更是扎到了洪熙朝的那些新贵,还说出来,除非脑袋被门挤了!
嘿嘿,“太尉慧眼,末将是有点私心,末将的同年,就是其中的一人。其实......。”
其实,这些人当初之所以投靠武氏子弟,不过是为了混个好出身,想在这复杂的官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太尉一般,有着超凡的眼光和能力,站错队,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不过是运气使然。
读书人嘛,不管抱着什么政治目的,都奉行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今番,大事已定,洪熙皇帝已经成为大唐中兴之主。但凡有点心眼的人,都不会为了以前的上司,与当今的天子作对。
“太尉,这些人中,很大一部分,根本就没有机会为虎作伥,也都是规规矩矩为官的。”
“如果太尉能给他们一个机会,让其等重新为国效力,末将相信,他们一定会结草衔环,报效朝廷和陛下。”
恩,揉了揉下巴,秦睿淡淡道:“浪子回头金不换,这话对也不对,关键是看什么人。”
“这样,重新甄别一遍!就由你张说,亲自领衔。出了岔子,本帅唯你是问!”
张说早年参加制科考试,其策论为天下第一,尚书右仆射-岑长倩说过,张说生错了年代,弱生于战国,必又是一“张子”,由此可见其纵横捭阖之能。
可他再牙尖嘴利,也不敢在太尉面前胡说,谁不知道太尉大手挥过,万颗人头落地,他的小命也是小命,当然清楚乱弹琴的后果,是多么的严重。
但,大唐军事学院,是太尉的心头好,是军队转型的关键;在这关键的时刻,即便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只要对军事学院有利,也定然颇多忍让。
所以,他提出赦免一部分,兵部弃用的阁员,于公,为朝廷、太尉解忧;于私,为自己的同庚,同年好友,解除困局,一举两得,是值得冒险的。
这不,拿着太尉的手谕,张说当天就出发了,直至目的地-万年县-刘家村。因为从前经常来,所以这次也并没有带护卫,轻装简从,匹马而来。
刚到万年县官道,就看到一群府兵和差役,用铁链子拴着十余名汉子。这种事也并不少见,多数都是强盗匪类,流氓游侠。
对于这种败坏治安,祸害百姓的家伙,根本就没必要客气。稍微走的慢一点,差役们二话不说,上去就赏一鞭子。
“徐坚?”,马上的张说,看到队伍中的一个身影,颇像他的好友-徐坚。
见那人抬头,张说乐了,昔日风度翩翩的徐主簿,竟然落魄到了这步田地,这可是个乐子。
跳下马来,张说上前,又唤了一声,徐坚才抬头,一脸惊诧,又非常的茫然。他真是没有想到,如此落魄之形,被好友见到,是何等尴尬!
“徐坚,恩,真是你小子!啊,你有这般打扮,滋滋,真是让兄弟,打开眼界!”
张说这边打趣完好友,便扭头看向差役:“来来来,把他放了,他是我的好友-徐坚,徐主簿。快点,我们还有事呢!”
“你谁啊?捣什么乱,滚,快滚!耽误了爷的事,把你一块锁了!”,官差很是不耐烦的回了一句。
“不是,你没听明白么?他-徐坚,是我的好友,兄弟。我让你放了他?”
张说感觉自己说的挺明白的了,可这官差,也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在这装傻!
“好嘛,跟诱拐良家子无赖子,称兄道弟,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来人,给老子一块锁了!”
得,这下好了,张说捞人没成功,反而被人给压下来了。
“哎,哎,轻点,轻点,胳膊,胳膊要折了!”,张说今儿算是明白了,什么叫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张说自认为,也是见识过战争的,可这些府兵,那真是毫不客气,下手不是一般的重。
“我告诉你,本官可是参军司主簿,直属于怀化将军-陈子昂统领,怀里有我的官牒,你们可以验看嘛!”
正常来说,表明了身份,这些官差就应该立即把他放了,并向他致歉,这是官场的基本规矩。张说也顺坡下驴,不知者不怪,显示一下“上差”的胸怀。
可人家压根就没惯着他,看完了谍谱后,直接合上,一边拍着的脸,一边说着:“张说是吧!好嘛,不挖不知道,一挖吓一跳,真弄出以一个内鬼来!”
“告诉你,老子们是奉刑部-杜尚书,京兆尹-周使君的手令,肃清京师周围的流氓恶人!”
“行了,徐坚身后撑腰的,就是你吧!得,别管参不参军司,三法司的明令,所有人都包括在内!”
就这样,被没收了官谍的张说,手脚被戴上了镣铐,与他的好友徐坚,一同沦为了阶下囚,成了一对难兄难弟。
走在往上长安的路上,张说看看手脚的镣铐,又看看同样倒霉的徐坚,苦笑道:“我这算不算是哭错坟了?”
“那可不是,飞骑卫-参军司,呵,好大的牌子!怎么着,碰见兵,说不清了吧!”
有了老友作伴的徐坚,苦中作乐,继续打趣着:“我看啊,你小子就是走坟地,唱小曲,给自己壮胆呢!”
我呸,“你小子说的是人话么?还不是因为你,老子碰见你,就从来没有过好事!”
对于徐坚的不知好歹,好心当成驴肝肺,张说心里是泛起了一阵无奈。这老小子,都到这步田地了,还能看的这么开,也算是胸怀坦荡了。
哈哈.....,“你小子,到参军司没两年,这粗话都学会了。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人群分,守着啥人,学啥人!”
面上听,徐坚这话说的,是说,进士出身的张说,本来是斯斯文文的读书人,说话有涵养,做事严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