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小事,怎敢劳恩帅亲自相请,打发人通报一声,睿下了值直接就去了。您这可折杀小辈呢!”
“哎,不一样,太尉就太尉,朝廷是有规矩,咱们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坏规矩。”
今时不同往日了,黑齿常之不能因为交情,就屡次坏朝廷的规矩。况且,秦睿现如今位高权重,一言一行都是朝廷的动态,一般人的筵席,是绝对请不到的。
他要是遣人来请,礼数上有所欠缺不说;也让别人说太尉偏坡,有失公允,所以他自己亲自来正正好好。
,燕国公府,见太尉与老爹在正堂饮茶,黑齿家几兄弟,都有些惊诧,虽然过去很熟,但自从大唐复国后,太尉可是第一次见。
这惊诧的原因,自不必说,虽说他们的父亲担着南衙副都督,兄长在兵部任左侍郎,黑齿家业算是钟鸣鼎食之家了。可与太尉相比,多少还落了下成。
而且太尉飞黄腾达如此,还能记着往日的交情,这份义气,仁义,那自是没得挑。
见四兄弟像自己行礼,秦睿赶紧摆手让他们起身,且明言在燕国公府,黑齿常之才是最长、最尊者,他们这些人都是晚辈,且不可搞乱了辈分。
“利见,你小子有德行,有涵养,比这些混账东西,强多了。”
“恩帅,话不能这么说,他们四个也不错,京兆府尹-周季童,就不止一次的在睿面前,夸过他们呢!”
“嗨,你别夸他们,这四个小子,几斤几两,老夫心里清楚。就说,今儿在弘文殿把,老夫可是看得清楚,你把那些文人,收拾的服服帖帖,这本事,他们有么?”
能当上封疆大吏的,那个不是人老成精的狐狸,能与这些人斗心眼,且不落下成,这份心智和天分,岂是这几个小子能比的。
在他看来,从李靖那一辈人算起,这丘八堆里,就从来出飞出过一只金凤凰。不仅能打仗,更是能引经据典,纵论国计民生,修缮律法、官制。
而对秦睿知根知底的黑齿常之知道,这些本事,都是他在作战之余,从书中,或狄、岑二人那学来的,就冲这股子进取精神,黑齿常之就不得不服。
要不是中宗皇帝阳光独到,大唐还有没有不好说了不是,他们这些老东西,也得被那些酷吏一勺给烩了。
“我说恩帅,您这打趣末将呢!自从当了这劳什子太尉,中书令,末将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每天都得跟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而其还得耐着性子,就怕因为自身的毛病,给中宗皇帝抹黑。”
“跟您说句实话,弘文殿的那把椅子,真没有左武卫帅帐的舒服,不仅硌屁股,也耗心血。”
“末将现在不想别的,一是陛下快快长大,二是诸位老臣能健康长寿,否则末将这一个人,早晚得被磨死。”
秦睿这话说的,一点都不掺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活泛性子的人。可弘文殿的那把椅子,却把他死死地绑在了上面,时刻都感到高处不胜寒。
在别看来位高权重是不错,可以权行九州,力折公侯;但这份权力带来的副作用,又有谁能理解。这也就是当着黑齿常之,换一个人,打死他都不会掏心窝子的。
“哎,利见,这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这个太尉,当之无愧。”
“至于我们这些老东西,你不用担心,天天有御医跟着,再挺个三五年,不是个问题。”
行,这话都说了,秦睿还能说什么,只能端起酒杯,敬黑齿常之三碗,以表示他对恩帅,以及不在场的老臣的敬意。
洪熙朝开元以来,对军队作出了有别于前代的标准,各卫通过没旬的实战演练,敲定排名顺序,及裁汰将领、士卒的名单,目的就是裁弱留强,保持战力。
而关中各地的大小山头,及险要的关隘,随时随地,都能看到南北衙士卒的身影,时间长了,原本惊恐的老百姓也就见怪不怪了,胆子大的甚至还跟军队的后勤兜售自己的菜、肉。
就在秦睿与黑齿常之开怀畅饮之时,长安玉山-左金吾卫夜间实战演习营地,黑齿俊坐在临时帅帐的中,仔细打量着当面三个,打破头且谁也不服谁的将领。
今儿的演戏是左右金吾卫各一部,进行攻防演习,左金吾卫是守方,时间要求是从日落到子时之间。但仅仅两个时辰,左金吾卫的大纛就落入右金吾卫手中。
大纛丢了,这演习也就意味着结束了,可左金吾卫将军-陈怀理不服,认为演习有失公允,并找来左金吾卫大将军-程务忠(程务挺之弟),非得辩个明白。
当然,人家也不是一点正当理由都没有,显得好像输不起一样。右金吾卫将军-娄思颖(娄师德之子),趁着开伙之际,命其子娄志学,乔装成菜农,向友军投毒。
娄志学那兔崽子,没有攻城略地的本事,专朝下三路招呼,弄得他们左金吾卫好几千官兵,都蹲在这玉山的沟沟坎坎里方便呢,拉的起都起不来。
这大纛要是正大光明被夺去的,那没说的,不管是程务忠,还是陈怀理,都心服口服,不会干着二皮脸的事。可这么输,别说他们不服,就是左金卫的数千官兵,也是没法交待的。
程务忠是长辈,黑齿俊不好黑着脸训,所以先是请他坐下,然后指了指三人,训示他们有失官体,让下面的弟兄看了笑话。
“陈怀理,是我让娄志学夺了你的旗。你全军覆没了,还吵吵啥啊!还连累程大将军跑一趟,你咋不去中书省寻太尉去呢?”
话间,不管陈怀理,扭头看向娄思颖:“有几个打破脑袋的?”
“回大帅,我部共计百余人!”,娄思颖挺直了腰板,中气十足的回话。今儿不仅仗打赢了,更是在闹营的时候,狠狠地揍了陈怀理一顿,爽气。
“啊,不算多,今天开午饭,每个打破脑袋的,加两个鸡蛋,一斤肉,三两酒!你们爷俩多加一倍。”
“鸡蛋,肉,酒,由陈怀理部送去,大纛在右金吾卫挂三天!”
“怎么样,陈将军!”,见陈怀理一个劲儿的冲程务忠使眼色,黑齿俊冷哼一句。
“我想不通!”,干啥啊,老子们背算计了不说,还得供他们酒菜会餐。那以后打仗,就靠阴谋诡计得了,还用什么刀枪。
“陈怀理,你也是随太尉北伐的老兵了,大仗小仗也算打过几个,也该懂得兵不厌诈的道理。”
“平时训练不严格,战场上死三个兵,起码有两个,是死在你这种熊官的手头。”
“现在天下太平了么?北境消停了,西南的吐蕃虎视眈眈,安西四镇也是日日不得安宁。”
“万一需要我们上,你想让老子所辖的部队,成为敌人的靶子么!”
话间,黑齿俊的冷脸,在帅帐踱步,不顾程务忠难看的脸色,把憋在心里半天话的话,统统倒了出来。
“你知道兵是什么吗?啊!平时,兵就是你亲儿子,打是疼,骂是爱,不打不成器!”
“战场上,兵就是你老子,白死一个,也是天大的罪孽!今儿演戏是巴豆,明儿实战那就是货真价实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