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中华，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若是再还不上钱，我只能拆了你这破房子！”

撂下这句话后，那面目狰狞的几个大汉，恶狠狠的瞪了几眼，大摇大摆的离开。

叶中华，是我的父亲，这些年因为染上了赌瘾，欠了一屁股的外债。

家里面值钱的东西，几乎都被他败的差不多，连母亲陪嫁的首饰，也都被他拿去抵债。

他窝囊了半辈子，没什么大本事，整天就是好吃懒做，今天又被债主找上了门。

“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

债主走后没多久，母亲忽然起身，翻墙倒柜的将结婚证户口簿全找了出来。

自她嫁给父亲，一直任劳任怨，吃了不少的苦。

在家务农，照顾二老的同时，还得到处打零工。

又得供应家里开销，还得供我上学。

好不容易攒下点钱，只够还赌债的。

“呜呜呜······”

奶奶腿脚不好，靠在角落里面，不停的哽咽。

爷爷则是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面色沉重。

而我对眼前的一切，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同样的场景，一个月起码得发生四五回。

很多时候我正在上课，老师突然通知让我回家，说是母亲在家寻死觅活。

能怎么办？

他们是生我养我的父母，作为儿子，怎能不管？

我今年二十一岁，因为小时候生过大病，家里又特别穷，耽误了几年，所以才上高三。

眼看着距离高考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却不得不回家，处理琐事。

“爸，你就别再赌了。”

“好好的一个家，成了什么样？”

看着父亲，我虽然心里面有气，但也只能够忍着。

在农村，不管发生天大的事情，儿子永远没资格吼老子。

不然邻里八乡的，都会说你是忤逆儿。

“你个瓜娃子，跟着凑什么热闹？”

“家里面的钱是我赌没的吗，还不是全给你拿去上学！”

“你算算，学费，书本费，伙食费，都顶得上家里三年的开支！”

父亲心里憋着火，全部都发泄到我身上来。

我很委屈，有苦说不出。

学费和书本费，国家看我家穷，都给减免了。

伙食费，我一个月才六十块钱。

别人吃的是红烧肉，糖醋鱼，我只敢买两个馒头。

食堂大妈看我可怜，总是留点咸菜给我。

可尽管这样，我依然不羡慕那些同学。

我知道，只要考上名牌大学，就能够改变命运。

可是现在，家里面闹成这样，真的连学校都没心思回。

“我看你这书，别读了！”

“你看看村头老张家的儿子，十四岁就出去打工，现在一个月往家里寄好几百。”

“整天叽叽哇哇的，读那么书有什么用？就算是考上了大学，家里连学费都出不起！”

父亲起身，冲着我就是一顿怒吼。

他将家里穷，全都怪罪到我的身上来。

高三学业紧，基本上没有休息日。

高一高二的时候，但凡是放假，我都会到镇上的小饭馆，帮着打杂。

赚回来的钱，还没交到母亲的手里，就被父亲拿过去烂赌。

“叶中华，你说什么放屁话？儿子还有半个月就要高考，你凭什么不让他读！”

“只要小秋考得上，我哪怕是出去当牛做马，也得供儿子上大学！”

母亲没什么文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

但她从小就教育我，农村穷孩子想要翻身，只能够读书。

上大学，是唯一的出路。

我一直谨记母亲的教诲，学业非常刻苦。

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我考了第一。

有很大的几率，去冲一冲外面大城市的学校。

“还当牛做马，难不成又去求村长马栋梁，给筹学费？”

“我看你，跟那马跛子的关系，就不一般！”

父亲张口就来，完全是在胡言乱语。

原本还算理智的母亲，被他这一句话，彻底的给激怒。

“这个家，真的待不下去了！”

“若不是还记挂着小秋，我早就已经跑了。”

说着说着，母亲的眼角，有泪水滑落。

她的苦，只有我懂。

每天早出晚归的，为的就是这个家。

结果到头来，还得被父亲误会，诬陷跟马村长有一腿。

说实话，我之所以努力读书，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想让母亲生活好一点，脱离这个家。

可是现在，这学我是真的没法再上。

我咬了咬牙，拉住了独自生闷气的母亲。

“妈，书我不读了。”

“下午，我就去办一下退学。”

“明天，我去外地打工。”

这几句话，我真的是鼓起勇气，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啪！”

谁知，刚刚讲出口，母亲一个耳光，扇在我的脸上。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你知不知道，我这么拼命，究竟是为了谁？”

“你现在不读书，我累死累活的，还有什么意义？”

母亲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哗啦啦的往下流。

哽咽着，泣不成声。

看着母亲泪眼婆娑的模样，我又何尝不心痛？

我憋着一股气，比任何人都想考上好大学。

但正如父亲所说，就算考上了，高额的学费也会让这本不富裕的家庭，更加的雪上加霜。

与其到时候让母亲左右为难，不如趁早的休学，出去打工为家里攒点钱。

“妈，你不要生气。”

“我就算不上学，也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说完这句话，我直接跑了出去。

我生怕再多待在家里一秒，眼泪就会掉下来。

农村的孩子，想要出人头地，真的太难了。

人家富二代，几辈人的努力，凭什么输给你寒窗十年苦读？

倒不如现实一点，早点出去打工，还能贴补贴补家用。

起码，多了一个劳动力，少了一张吃饭的嘴。

母亲不用再起早贪黑，又是打工，又是务农。

爷爷奶奶，也不用大热天接近四十度，到田里去割麦子。

这下，我是铁了心，决定去外地闯一闯。

不求混出点人样，只希望让这个家，能够不那么拮据。

只不过在走之前，还得去一回学校，跟老师讲一下。

起码，也算有个交代。

兴泰高中，这是咱们这个镇上，唯一的高中。

高三年级，只有一个班，四五十个学生。

大部分的同龄孩子，十六七岁，便已经外出打工。

像我这种，二十一岁，还在上学读书的，基本没有。

其实很早之前，父亲就催促着我，跟邻村的孩子，一起出去赚钱。

是母亲一直维护着我，鼓励着我考大学，出人头地。

只是没想到，终归还是没能够参加高考。

平日里，走进学校的时候，我脚步非常的轻快。

因为这里，既能够让我摆脱家里的琐事，又能够让我学到知识。

可是今天，踏进校门的那一刻，我的脚步就变得很沉重。

因为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来学校。

明日我就要外出务工，再也不能和同学们坐在教室里，一起读书。

十分钟的路程，我走了整整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