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胳臂一点点放下来，歪头看他，老徐！这样的夜晚多温情啊。就你这样的人扫兴。提他干吗？！我现在跟他有一分钟的关系还是一毛钱的关系！
徐元宗说，我相信你大姑也在为你操心。你应该沉下心来了。你的个人问题怎么样了？
那你离婚那么多年了，你怎么不再婚？
徐元宗说，我听人说，市立医院有个女大夫交的男朋友有一个加强连了，说的大概就是你吧？
徐元宗说，我听人说，市立医院有个女大夫交的男朋友有一个加强连了，说的大概就是你吧？
我来了个装聋作哑。
谁知由于我的衬托，徐元宗似乎感觉良好，他沉浸在监护人的角色里语重心长地开导我，你得端正生活态度，不能欺骗生活。生活是欺骗不了的。也不能游戏人生，人生是短暂的。否则到头来吃亏的是你自己。
天哪！绝倒。爷爷那辈的一套嗑儿吧？我忍着说，老徐！我真是醍醐灌顶拨云见日了！好吧，我承让我感觉到了我以往的生活是无聊甚至是无耻的。我转过身，面对着他一步步倒退着走，挤兑说，老徐！你是想让我浪子回头脱胎换骨吧？
徐元宗循循善诱说，你不要总是挑来挑去。过日子嘛，很简单也很实际。只要对你好，等结了婚，两个人相亲相爱，你也就收了心了。你就没遇到一个真正满意又谈得来的人么？
我叹口气，你可以用来了。累不累啊。
徐元宗依然不屈不挠说，前一阵我给你介绍的那个，有文化，年龄相当，人也很上进，自己开了个公司，不是挺不错的吗，你怎么也不谈下去了？
我说，就他？你还好意思跟我提哪？你看看你保媒拉纤的那个人，跟个猪头小队长似的！我跟他见了一面就腻歪透了。一点自己的主意也没有，你说怎么样怎么样，他就说好！好！好！吃饭的时候低头耷拉脸，只顾着自己吃，我坐在那儿半天没动，他愣不知道！我跟他出去一次，就得了半个月恐男症，还有那张大饼子脸，外加半个月厌食症！就这样的，你还好意思给我介绍哪？
徐元宗问，你看我公司高明的弟弟怎么样？小伙子好像挺喜欢你，高明跟我提过几次，我觉得挺合适……不过我警告你啊！你如果还是随随便便的态度，就干脆别去招惹他。那小伙子挺淳朴的，我真怕你害了他。
我说，哎哟喂，不放心你们留着好了。我对他也不是喜欢得不得了。别的方面还行，就是长相差强人意，算不上英俊。
徐元宗说，男的交朋友喜欢漂亮的还情有可原，你个女孩子找对像怎么也以貌取人？都说现在到了男色时代我还不相信，真是世界变化快啊。
我说，我就是喜欢好看的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你要想批评就批评吧。你想啊，人一辈子多不容易啊，反正总得图一样吧，要么有感情，要么有钱，两样都没有，就得要个看着顺眼的。一辈子叫我对着个丑八怪，还让不让我活？
徐元宗想说什么，张张口没说出来，他索性不说了。
我上前挎他胳臂，哎，那个罗兰律师，你觉得，她好看吗？
徐元宗说，你看呢？
我说，我觉得挺好看的。
徐元宗说，你说好看，那就好看吧。
我哼着说，也就那样吧。世上有几个人能称得上是美若天仙的？又有几个是惨不忍睹的？大多数不都差不多么。
徐元宗瞟着我，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呀。
我问他，哎，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我把脸往他脸前探过去，让他看我的脸。
徐元宗想了想说，你嘛，性格挺热情奔放的……
胡扯！我哪儿奔放了？
徐元宗说，嗯……从年轻人的角度，这算是褒义的话吧。
哦，是夸我呐。我以前一直当骂人的话听呢。
徐元宗接着说，在医院里，你是不是太高傲了？有那么点……冷冰冰？
这也是夸我的话吗？你是想说我太端着了吧？我倒是想温言软语的，病人不认可啊。大多数人不是都认为居高临下的大夫医术更高明吗。而且，我也不会温情脉脉。我不想伪善。病人在我眼里根本都不能算是人，最多只能算是生命。
徐元宗制止我，这可是有点大逆不道了！
我晃晃他的胳臂，我就跟你说说。放心吧，我心里火热着呢。都吱吱冒油了。
有几个年轻人从我们身边经过，一个男孩吹着口哨频频回头看。他看完，两个女孩也回头。
我说，你看，我猜他们肯定以为咱们俩是恋人。
胡说！徐元宗甩开我，像是公鸡抖搂翅膀。
怎么是胡说？咱们俩这么亲密，又没有血缘关系……你看，你看，那两个女孩还在回头。今天大舅满足了我的虚荣心啦。
徐元宗抬起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手在半空突然停住了，然后落在他自己的衣襟上。他顺势掸了掸灰尘。掸了差不多十秒钟，他说，你还是得结婚……你都二十七八了……我也该放放担子了……说实话真挺累人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
我说，安梅哪有那么差劲！我又不用背，又不用抱！我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儿露骨，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我偷偷摸了摸胳臂，我的天！一层鸡皮疙瘩。够做一碗饭的了。
徐元宗没接话，眼睛看向街心流动的车辆。
我叹口气，大舅哪儿都好，就是好生气。你知道么？你一不高兴，我心里跟着就痛快不起来了。
徐元宗收回目光，笑了，你呀！我要不了解你，就让你唬住了。你是哄死人不偿命，就是嘴甜！
我问，大舅是怎么知道的？
徐元宗没明白，什么怎么知道的？
我说，刚才大舅说我嘴甜，我问大舅是怎么知道的？
徐元宗登时沉了脸，说，安梅！你不应该这样。
我说，你看！你看！你说的我嘴甜，我问你怎么知道的，你告诉我，我错哪儿了？
徐元宗还真生气了，脸阴得让人犯堵。跟真事儿似的。
生气啦？我问。他不理我。我从包里掏出相机，跳开一步，要给他拍照，皱眉，来一张忆苦思甜的！
徐元宗还是无动于衷。
我把相机举到他眼前，看看！这个人多严肃啊！能给人主持追悼会了。我把相机放回包里。行了，要生气也得我先来啊，你给我介绍那么个人故意埋汰我！
徐元宗的脸色才缓和了，息事宁人地说，得了！得了！别诉苦了，算我欠你个人情。
我说，这还差不多！哪天我也给你介绍一个，专挑能让你恶心的找！
徐元宗不理。
那个，你为什么不找女朋友？你有女朋友吗？
徐元宗还是不理。
舅妈……我是说你前妻，我一点都不记得她的模样了……以前，她就好像不太爱搭理我。
不会吧。徐元宗说。原来他还有说话功能。
我说，怎么不会？不过，她搭理不搭理我无所谓，只要不是大舅不搭理我就行。
徐元宗说，你今天是怎么了？那个，到你那里还有多远？
我说，快了……哎！你说你前妻好看还是我好看？
徐元宗说，我有一种预感，到你那儿用不了五十步。
我往前看了看，目测了一下，说差不多吧……哎！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徐元宗说，你数一数，看看我猜得对不对？
我开始数数，很快又忘了。但是我说，正好四十九步。你赢了。
一个女人站在楼下，冲楼上的某个窗口叫骂。从不同的窗口纷纷探出一颗颗头来。两三个老太太下来解劝。叫骂的女人五十左右岁，瘦得皮包骨，但是气门壮，声音高亢，语言粗野。
我对徐元宗说，你猜得挺准，不过也得我配合。
徐元宗笑，住几楼？
四楼。
徐元宗抬头往上看，哦，一共五层。他数完，抬手腕看表，说那，我就不上去了吧？
我说，不用躲一会儿？我向旁边示意，留神溅一身血。
徐元宗说，要不，我上去认认门？
我笑，那就认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