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谭欣的诉说，听着她的哭泣，田笑光很想拥抱她，很想安慰她，可是他只能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田笑光不想在谭欣举棋不定的时候充当安慰大使，他不想在这样的时候在谭欣的心里投下永远的阴影。他暗中骂着自己是个懦夫，是个伪君子，他用双手紧紧地抓着沙发，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冲了上去。

正在这里，门铃响了。

听到门铃声，谭欣停止了哭泣，扭身看了一眼落地钟，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容。

“笑光，你到我的书房里坐会儿吧，来了个客人。”谭欣平静地说。

“什么客人，你知道门外是谁？”田笑光不解地问。

“是的，我想我是知道的，我对他的感觉从来就没有错过。”谭欣看了一眼田笑光，眼角掠过一丝忧伤。

田笑光站起身向书房走去，忽然，他停住了脚步，轻轻地说：“小欣，我很爱你。可是，在你离婚前，我不会向你表白。”

谭欣依旧浅笑，一边向房门走去一边淡淡地说：“笑光，这算不算表白呢？”

看着谭欣的背影，田笑光的心里涌起一阵悲凉。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虽然总是以喜剧的效果出场。

几年来，田笑光一直与谭欣近距离接触，他们之间的交往也是轻松和愉快的。田笑光曾经对这种状态非常满意，他认为他们之间有一种默契，他认为他们两个是心有灵犀的人，很多事情都不需要用语言来表达出来。可是现在，田笑光却感到了沉重，他无法读懂挂在谭欣脸上的那一丝浅笑，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关心则乱想得太多了。他原本想着在谭欣最痛苦的时候陪伴她、安慰她、疼爱她，不给她任何压力。可是现在，就在他确定他深爱着谭欣的时候，他有一种感觉，他们之间已经越来越远了。

走进书房的那一刻，田笑光开始后悔，他后悔刚才没有把谭欣紧紧地拥在怀里安慰她爱抚她，他甚至后悔以前好多个夜晚，当谭欣对他说她寂寞的时候，他没有马上赶过来陪她。他的脑子有些乱了，他甚至又不确定自己到底爱不爱谭欣了。一个男人，在所爱的女人面前，真的能够坐怀不乱吗？

他正胡思乱想着，谭欣已经把客人引进了客厅。

“坐吧，门铃一响我就知道是你。”谭欣轻快地说，“怎么？下了飞机没回家，直接就过来了？”

“谭欣，不要打岔，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鲁郁夫一脸的紧张。

“你先喝杯水。”谭欣端过一杯水放在茶几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鲁郁夫，微笑着说，“郁夫，看上去你很疲惫，我看你应该先洗个热水澡，然后再说别的。”

“还是先说事儿吧，我的小姑奶奶，你想急死我啊。”鲁郁夫嗔怪道，“在北京接到你的电话，我恨不得自己能变成个火箭飞回来。下了飞机，你所有的电话都打不通，你这不是要急死人嘛。”

谭欣歉意地笑，轻轻地说：“好了，现在你看到了，我不是好好的嘛。昨晚犯了心脏病，后来吃了药已经好了。”

“真地没事？”鲁郁夫将信将疑。

“真地没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谭欣笑着说。

“那好，你坐过来，让我检验一下。”鲁郁夫轻轻地拍着沙发说。

谭欣笑着摇了摇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盯着他的眼睛问：“郁夫大人，请问这一次你想怎么检验呢？”

“当然是老规矩了。”鲁郁夫假装严肃地说，“准备好，请听题。”

谭欣忍不住在鲁郁夫的肩膀头捶了一拳，哈哈笑着说：“郁夫，你真是开心果。本来我心情确实不好，看到你什么坏心情都没了。”

看到谭欣灿烂的笑容，鲁郁夫终于安下心来。他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盯着谭欣问：“谭欣啊，最近和洪亮的事怎么样了？他还不回家吗？”

“我们约好了，天亮就去办离婚手续。”说这话的时候，谭欣脸上的笑容骤然间凝结了。

“是真的吗？你们谈过了？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鲁郁夫扭转身，扳着谭欣的肩头问。

“郁夫，我们早就该离了。”谭欣强忍住泪水。

鲁郁夫掏出电话，要打给洪亮，忽然想起洪亮也关机了，从上机前到下飞机后，他给洪亮打了无数次电话，都没有打通。

“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误会不能解除呢？何必这么折腾？”鲁郁夫站起身，叹着气问，“谭欣，他还住在医院吗？我去找他。”

“郁夫，不要去了。其实我早就想离了。我对你说过我们两个的婚姻原本就是一场错误，你不要操心我们的事了。”

鲁郁夫犹豫了一下，重新坐回到沙发上，盯着茶几，半天不说一句话。

“郁夫，我和洪亮离婚是迟早的事，早离早利落。我真地挺好的，你不要担心我。你回去休息吧，刚刚下飞机挺辛苦的。”谭欣瞄着书房说。

“谭欣，你要记得我说过的话，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事，只要需要我，你一定要告诉我，我随时都在。我担心一旦你们两个真地办了手续后，你的心理上或是身体上会出问题。”鲁郁夫严肃地说。

这句话鲁郁夫说过无数次，每一次听到，谭欣都如第一次听到时那样感动。她忍住泪水说：“郁夫，你放心吧。如果有事，我一定第一个找你。”

“傻丫头，在我面前逞什么强呢？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如果想哭你就哭一场吧，哭过之后会好一些。”鲁郁夫再一次扳住谭欣的肩头。

一阵暖流涌进谭欣的心里，她将头靠在鲁郁夫的肩头，眼睛盯着书房，不再说话。

正在这时，咣当一声房门打开了。

没等谭欣和鲁郁夫明白过来，洪亮已经出现在他们眼前。

他垂着双臂，向前探着肩膀，瞪着眼睛，呆呆地立在他们面前。他的脸先是涨得通红，转而变得惨白。

谭欣想要站起身来却被鲁郁夫用力地揽在了怀里，她看了一眼鲁郁夫又看了一眼洪亮，再向书房看去。鲁郁夫坦然地揽着谭欣的肩头，洪亮像是一触即发的猛兽，田笑光则半侧身站在书房的门口，他的目光刚好与谭欣的目光相对，那目光中的火焰一下子就灼痛了谭欣。

“你混蛋！”洪亮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

“洪亮，是在骂我吗？我混蛋吗？你在外面找女人，半年多不回家，算不算混蛋？我多次给你打电话，让你好好对谭欣。我明白地告诉过你，如果你不好好珍惜，我会争取疼她爱她的权利和机会，当时你只说了两个字‘随便’，我混蛋吗？你不混蛋吗？洪亮，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你那种过家家式的游戏一点也不好玩，成熟一点吧。你不是天亮就要去办离婚手续吗？怎么这个时候想起回家了呢？”鲁郁夫慢条斯理地问道。

谭欣把目光从田笑光的身上收回来，投在鲁郁夫的脸上。她从来就不知道鲁郁夫去找过洪亮，她更没有想到鲁郁夫会说出这些话。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事，是谭欣不知道和想不到的呢？